高中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即刻出发(上)

诗意,诗忆,失忆 粉色的海

挤在一张小床上,依旧紧紧相拥。在旅馆的床上我似觉有些浮动,但是有一刻,我仿佛感觉世间荒芜,只剩下你与我。与这个安静的女子,共享世间宁静。
  (1)
  
  深夜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将自己的灵魂安定下来。入睡的欲望已石沉大海,胸腔里翻滚着滚烫的热浪。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咕嘟几口喝下半瓶,随后打开电脑,幽蓝色的光从屏幕里放射出来,刺得眼睛有些痛。进入聊天室,希望能碰到一个可以聆听我心事的人。
  
  一个窗口突兀地蹦了出来,一句很简单的话。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我回复。你好,这么晚了还不睡?
  
  对方许久后发来两个字。失眠。
  
  于是我们聊了很久,对方是个女孩子,叫未眠,她说她的生活只有两件事,旅行和写作。
  
  我问她,你哪来的钱整日旅行?
  
  她说,把旅行中的所闻所见都写下来,发表到杂志或报纸上,靠微薄的稿费开始下一段旅行。
  
  从来不存钱?
  
  不存,钱就是用来花的。
  
  我很高兴能遇见这样一个有些放荡不羁的女孩子,这种对钱的淡漠、对生活的享受,是生活在繁华都市中的人少有的品格。我们聊了很久,她说,如果不旅行的话,每天下午我都会在一家叫做Black Time的咖啡店。说完她便下线了,头像瞬间变成灰色。
  
  我有些无奈,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三点多,吃下两片白色药片,在药物作用下终于入睡。
  
  
  
  (2)
  
  大学毕业不久,我爸便使用他那发达的人际关系把我弄到了别的城市,在一家名气不小的公司里处理各种文件,有稳定的工资收入。
  
  办公室里的空调将室内与室外隔绝成两个决然不同的世界,室内是冰冷的苍雪末日,室外如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让人无法忍受。我不怎么喜欢这份工作,每天只花两到三小时完成该完成的事情,其它时间都无所事事。太空虚乏味,这不是我想要的。于是我搬来很多书不停地看,将自己沉溺于文字中,时间会过得很快。
  
  下午四点下班,在炽热的阳光下舒展开自己僵硬的身体,涌入拥挤的地铁站,听着列车与铁轨撞击摩擦的声音,感觉几近崩溃。突然想到夜里无意间邂逅的那个叫未眠的女孩。于是打车到Black Time。
  
  咖啡店里很温馨,有轻柔的音乐和舒适的灯光。很多人在这里闲度着下午慵懒的时光,也有人抱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在靠窗的一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一位女子穿有刺绣的纯棉体恤,红色印花长裙,一双绣花布鞋,头发自然披在肩上,低着头写着什么,旁边放一杯咖啡,手上的玉镯与桌面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毋庸置疑,她一定是未眠,因为她有别样的气质。她没有化妆,算不上漂亮,但有一种自然美。我甚至不忍心上前打扰,静静在旁边看了很久。别样的风景。
  
  不久我走了过去,坐到她对面,要了一杯咖啡。我说,你好未眠,我是梁辰。
  
  她抬头看着我,打量了一番。说,你比我想象中要英俊。
  
  我回她,你也很美。
  
  她低下头来又开始写字,仿佛我的到来与她毫无关系。一缕头发掉下来悬在额前,她顺手顺到了耳根后,动作是那样优雅。
  
  我正计划一场旅行,如果可以的话,请你随同我去,一个人太孤单寂寞。许久后,她放下笔,终于发话。
  
  你计划去哪里?我问。
  
  去西南方,一个全是山区小城市,人迹稀少,但很美,叫静古。
  
  以前从未听说过,你总是去这些毫无名气的地方吗?
  
  是的,这些地方不会有人专门乘车去,居住的人很少,地势险要且危险。我享受这种感觉,享受孤独,因为这可以证明我自己确实存在着。而我又害怕孤独,这种感觉总是让我不安。经常是自己一个人出行,也有时和一两个陌生人结伴而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就出发。她用小勺搅拌着咖啡,不急不慢地说。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看似很新鲜。活在当下城市的我早已变成了一个无梦、无爱、无趣、无动力的麻木的人,没有上升渠道也没有,不想死也不想活,这是我们真实的写照。我们是这个时代的木头人,麻木地卡在人生的瓶颈,然后偷偷羡慕别人的冒险与任性。
  
  我思考良久,回答说。好,明天出发。
  
  
  
  (3)
  
  未眠从小在奶奶家长大,父母为了养活家庭,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
  
  奶奶家住在偏僻的大山里,一个平和的小镇。红瓦白墙,门前有条清澈的溪流,没有手机与电脑,但有无边的田野和葱葱的森林。大狗爬在台阶上晒太阳,鸡鸭在圈子里跑。
  
  未眠像所有大山里的孩子一样,整天无忧无虑,过着简单快乐而充实的生活。只是偶尔会想念在外地的父母,他们很少回家,只是定期给未眠寄回来一些漂亮衣服或是山里买不到的食品。
  
  未眠记得父母熟悉的脸庞,在每次离别时都会轻声对她说,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可每一次一等就是好久,她总是不停地问奶奶,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奶奶摇着蒲扇,不耐烦的一遍一遍回答,很快。未眠,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终于在她十一岁那年,思念父母的心终于承受不住痛苦。她背起小包,走了很远的山路,来到山下的火车站,用平时积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她至今还记得,票价是十三元钱。
  
  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未眠心里有些害怕,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周,手心出了汗。小小的身躯在嘈杂的人群中挤来挤去,手中紧紧握着那张车票,头发在风中略显凌乱。
  
  这也是她第一次乘坐火车。那火车长鸣着笛声开来,深绿色的车身,轮子发出巨大的响声。车窗里的人向外张望着,瓜子皮随手扔到外面。
  
  车门缓缓打开,一群人一窝蜂般拥上前去,她随着拥挤的人流上了车,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空气里夹杂着烟草味与酒味。她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心里又怕又开心。
  
  从此绿皮火车成了她常用的交通工具,她去看望父母的唯一通道。
  
  后来奶奶生病去世了。父母把她接到城市里住,给她更好的生活条件,让她受更好的教育。
  
  对于繁华的都市,未眠还是喜欢安静的小镇,红瓦白墙,门前有清澈的消息,大狗趴在台阶上晒太阳,鸡鸭在圈子里跑。还有奶奶的轻声絮语,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奶奶像是个岁月的拾荒者,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把她丢掉的记忆重新拾起,小心地珍藏。
  
  越长大越孤单,越繁华越寂寞。童年的欢声笑语被时光的洪流击落成碎片,变得那么遥远。只是他依旧选择绿皮火车出行,因为绿皮火车属于童年,那时的唯一记忆。
  
  
  
  (4)
  
  早早的醒来,拿好东西前往火车站。
  
  天还未全亮,街道上很冷清,空气中有股凉意,很是清爽。候车厅里有穿着肮脏躺在椅子上酣睡的农民工,旁边放着用编织袋打包的行李。我坐下来静静等候,等待天空第一抹红现于天际。
  
  上次旅行忘记是在何时,只记得和同学去了一趟海边,烈日、沙滩、大海、啤酒还有美女,很是悠闲自在。工作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次仅是和一个只某过一次面的女子进行一场漫无目的的旅行,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工作、年龄等一切个人信息。我们互相知道的,大概只有对方的名字。
  
  我看着手表上的分针一点一点移动,天也渐渐亮了,在遥远的东方突兀地生出一个橙子来,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宁静。提前到场是我的习惯,我不喜欢让别人等着我。
  
  她来了,一身便衣,头发很自然地梳起。只有一个双肩包背在背后。在我诧异于她拿的行李如此少时,她先开口,梁辰,拿这么多东西走不动了我可不等你啊。我笑了,说,没事我可以的。
  
  我们去买车票,是那种很慢很慢的绿皮火车,目的地是静古,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城市。
  
  等车的时候,她便又拿出本子来写作,具体写的什么我不知道,只看得出她的字体很漂亮。现在依旧用笔写字的人少了,基本都是整天在电脑上敲打键盘。不想去问,不想去打扰,给双方一点隐私空间,挺好。
  
  火车来了,车上的人熙熙攘攘,我们好不容易挤进去找到自己的铺位,安放好行李,准备小憩一会。这火车看得出有一定年岁了,墙上劣迹斑斑,是岁月的痕迹,开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也异常响,行动速度很慢,窗外的风景一览无遗。
  
  我问未眠,你平时都是坐这样的火车出行?
  
  是的。她收回了停留在窗外的目光。比较省钱,并且,我喜欢这种古老的感觉,你可以看出这列火车经过的岁月,看到它承载着无数有故事的人在风雨里奔跑。多多留意下窗外的风景,那才是最美的。
  
  我感觉有些枯燥,点了根烟。学者未眠的样子倚在床头默默注视着窗外。高山,天也,溪流,飞禽,农民屋子烟囱里冒出的炊烟,田野上洁白的羊群。一切都是那么和谐,我仿佛体会到了未眠选择绿皮火车出行的理由。
  
  (5)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晚上,将近两天的车程让我感觉有些疲惫,找了家面馆坐下来,吃了碗牛肉面。
  
  静古是座安静的小城,没有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静谧的夜里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成群的飞蛾在灯下飞舞。
  
  我与未眠走了很远,终于找到一家小旅馆住下来,价钱很低。房间里整齐的摆着两张床,灯光很暗,墙壁有些脏,被褥或许没有换洗,还残留着上一位陌生人的味道。
  
  没有洗澡的地方。好心的老板提来两桶热水,供我们擦拭身体。我对这有些不满,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嘟囔道,这是什么破地方啊。
  
  未眠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将头发散开披在肩上。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有能睡觉的床,还有热水。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你平时都住这样的旅馆?
  
  她说,是,有时比这条件更差。
  
  新环境让我有些不适应,许久没有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床下的模板发出快要断裂的呻吟声。
  
  未眠听到我的声音,轻声问道,你还没睡?
  
  是的,我很不容易入睡,尤其是在一个新环境里。
  
  那过来抱抱我。梁辰,过来抱抱我。
  
  我裸着上身,下床,躺在未眠身边。她将头埋在我的胸膛前,轻柔的呼吸扫过我的皮肤。
  
  我害怕黑暗,更害怕寂寞。她轻轻地说。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由她紧紧抱着。许久,我张口道,未眠,睡吧,明天还有行程。
  
  挤在一张小床上,依旧紧紧相拥。在旅馆的床上我似觉有些浮动,但是有一刻,我仿佛感觉世间荒芜,只剩下你与我。与这个安静的女子,共享世间宁静。
  
  (6)
  
  黎明咬破夜的唇,将那抹血迹留于天际。
  
  清晨的静古,静谧美好,一切都还未苏醒,薄雾为晨间蒙上一层轻柔的纱,风有些凉。收拾好行李,在外面加了件外套,才上了路。
  
  静古是被山区包围的城市,气候潮湿,时常下雨。不知今天向哪里走,前方的路有些迷茫。我感觉有些无趣,戴上耳机听歌。
  
  未眠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研究地图。地图上模糊不清的路线让她有些无奈,轻轻地皱皱眉。
  
  听说这里的山脉,虽然人迹罕至,但风光独特。地势严峻,路不好走。她回头来问我。可以吗?目光里带着几分怀疑。
  
  我可以的。来都来了,为何不尝试。我微微点头向她示意。
  
  我们上了路,这里的路很窄,大抵只允许一辆车通过。两边的建筑风格古朴,店铺生意略显冷清。
  
  未眠进了一家杂货店,买了两双胶鞋和手套,还有些食品。她说,胶鞋最好穿,而且便宜,坏掉可以换,多买几双备用。
  
  开始有些不相信,后来在老板的强烈推荐下,我还是买了两双。看看自己脚下踩的那双昂贵的运动鞋,实在有些为难。
  
  旅行从这一刻正式开始,前方是望不到头的路。整装待发的我们,都期待着,迎接新的挑战。
  
  未眠走在我前面,不时向路人问路。她告诉我,静古有世界上最寂寞的风景,大自然的一切都是那么孤独,但正是这种孤独构造了另一种别致的美。
  
  我们默默在崎岖的山路里行走,有些地方根本没有台阶,需要徒手攀爬,不时有碎石滚落下来,每迈出一步都让人心惊胆战。不久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开始细如牛毛,后来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瓢泼大雨。我们穿上雨衣,行动开始变得笨拙,路也变得泥泞不堪,鞋子上沾满了泥。
  
  我有些泄气,大声招呼未眠。先歇会吧,等雨停了再走。
  
  未眠直冲我摇头。不行,路还很远,我们还要走很久。
  
  真是个倔强的女子。
  
  走了不久后,只是突然感觉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散失,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无法前行。饥饿与寒冷遍布全身,那是一种我从来未体会过、无法用语言来行用的滋味。我总觉得这并非是一场旅行,而是一场身体上和心灵上的重大考验。
  
  天空是低沉的灰色,大雨放肆地下着,世间悄无声息,静静聆听着雨声。未眠前进的步伐也逐渐放慢,大雨逼迫我们无法前行。无奈之下,只好躲进山洞里避雨。卸下沉重的包袱,瞬间觉得轻松了好多,只是鞋子已湿透,从脚底传来的寒冷沿着每一条神经蔓延到全身各处,不禁打了个寒噤。未眠靠在我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贴着我的脸。
  
  未眠,这真的是一场旅行吗?我问她。
  
  是,你无法想象,有时我去的地方要比这环境还要恶劣。我爬过雪山穿过荒原,有一种红军长征的气势。越险要的地方往往越美。我曾亲眼目睹过一切壮观景象。
  
  可我不想走了,这样只会让你我的体力透支。我望着洞外的雨,惆怅地说。
  
  梁辰,坚持住,这只是个开始,更精彩的还在后面,请你陪我走下去,我太害怕寂寞。
  
  她的声音像是轻柔的呓语,触摸着我心灵的最深处,我无法想象她平时是如何一个人,在陌生的路上,寂寞地行走。
  
  • 高中1年级 - 小说
  • 字数:4872 投稿日期:2015-2-11 15:43:00

  • 推荐3星:[缓歌]2015-2-11 15:4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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