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 小说 阅读指导

看不见的晴朗

LittleBug的城堡已不复存在

专辑:浙江寒春作文吧

目前为止写得最压抑也是写得最艰难的文吧。全文历时两个星期。
我相信,世界不会与我为敌,我本来就应该是个向阳的孩子,静待时光将曾经的心事掩埋,留给我一片看不见的晴朗。
  ——题记
  (1)
  余热未尽的初秋,空气里充斥着压抑。下午,接近四点钟,宾馆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外面的光线。由于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又在地铁上站了两个小时,尽管我已经慵懒地蜷缩在床上,仍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摇晃晃。
  爸爸坐在旁边的另一张单人床上,对着手机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吼道:“你女儿千里迢迢出来上大学,你让你女儿钱包里空空的就出了家门,你是想让她在大城市喝西北风过日子啊?你这当妈的到底良心何在啊?”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也丝毫不甘示弱:“我不是说了我手头紧让你先替我承担她两年的生活费,你竟然问我良心何在!她没跟你解释清楚吗?我知道这年头十八九岁的女孩都跟爸爸亲,可你别高兴得太早,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她妈对她的好。我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不能让她过太安逸的生活。那么多年你都干什么去了?现在反而来干涉我对孩子的教育了?我告诉你,我这当妈的问心无愧!”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爸爸气愤地挂断电话。房间里异常闷热,我却在瑟瑟发抖。爸爸主动提出要把我送到学校,为了让我有足够的时间熟悉新环境,提前两天到我家楼下接上我,和我一同出发。在途中他得知直到我出门妈妈都没有给我一分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却又无处发作。等到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宾馆安顿下来,他终于按捺不住,在电话里和妈妈大吵了一架。
  五点半,夕阳还未西沉,街上的许多小餐馆都在忙碌地张罗着生意。我们走进一家小饭店,点了两个菜。由于对新生活的所有憧憬和美好想象都被刚才发生的事搅得一团糟,我几乎没有一点胃口。
  “小芊,快吃啊,想什么呢?”爸爸看着我,说,“你要多吃饭,五个月之后回去,要让我看出你比现在胖。”
  我没有说话。他继续说下去:“小芊你听着,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对一些事情应该有分辨能力了,分得清到底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妈这人啊……你还真听她的话,为什么你还是愿意一直住在她家呢?是因为你住了十几年习惯了吧?以后少回她那个家,听见了吗?”
  我在心里说,够了,够了。我以为我离开家出来上大学就与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毫无瓜葛了。奶奶曾对我说:“上大学之后,你就解放了,彻底摆脱两家的矛盾和纠葛了。”可是直到现在,这些事还在一刻不停地烦扰着我。
  “爸,今晚我自己去我的寝室睡觉好吗?”我迫切地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室友不是都还没到校吗?整幢楼也没几个人。你还是回宾馆吧,我放心。”
  我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然而第二天他要离开的时候,我还是差点哭了。我屏住呼吸,用力控制着眼皮,不让眼睛眨一下,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强忍泪水的滋味,真的如同把门牙打掉往肚里咽。我感到心在被一点一点地抽空,抽空。我看着爸爸又高又瘦的背影渐渐模糊在晴朗的前方,最终消失了。夏子芊,要坚强,不许哭,现在你不是自由了吗?
  (2)
  立冬了,天气一天天冷下去。我给妈妈打电话,让她找个周末的时间把我两个多月之前没能带过来的厚外套、羽绒服和棉被送来。我对自己说,夏子芊,你不是发誓上大学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请她帮忙了吗?你看你,还是像一株爬藤草,没有独立到能够自己解决一切的程度。
  妈妈在一个飘着雨丝的下午到达,去我和爸爸住过的那家宾馆安排好住宿。晚上,我在宾馆陪她,不出我所料,她又开始了声泪俱下的演讲。
  “小芊你知道吗,我认为我做的所有事都没有错误。妈妈觉得自己给你做了很好的榜样,我和你爸爸在十五年前离婚就是最好的选择,跟你季叔叔结婚也是最好的选择。他比你爸爸宽容多了,也忠厚多了,而且他是真心对你好的。我本来还以为你爸爸不会为你上大学出一分钱了,可他给你买了手机和电脑,又要给你出生活费又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收买你将来给他养老吗?你叔叔还说呢,加入你爸爸一分钱也不出,他就砸锅卖铁供你上学……”
  我在心里不住地冷笑。妈妈,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说的话都是自相矛盾的你难道自己没有发觉吗?叔叔,我的继父,他在我发高烧晕倒的时候对我不闻不问,时常无端对我发脾气甚至摔东西,这些你真的完全忽略不计了吗?他说过,有本事上学别用手机别用电脑别花家里的钱,自己挣奖学金或者打工,你忘记了吗?
  “小芊,如果你高考的那几天不是执意要跟着你爸爸,你又怎么能发挥失常。你当时怎么那么幼稚呢?你爸让你在他家呆着你就那么听他的话,你付出的代价可是惨重的啊,没考上理想的大学也就罢了,专业也不是你填的第一志愿……”
  妈妈,你不要戳我的痛处了,我求你。如果不是在距离我的高考仅有四天的时候,你和叔叔轮番对我讽刺挖苦、泼冷水,把本来就顶着巨大压力的我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也不会躲到爸爸的家里不肯回去;如果我高中三年,或者说,高三一年,你们可以多关心我一点,多考虑我的感受,我高考那几天的状态又怎么能那么差。但这些话我永远说不出来,既然妈妈不了解其中原因,那么我宁愿让有些秘密成为永远的秘密,所有的痛,我独自承担。
  “小芊,你有点分辨能力没有,你不用替你爸爸维护什么,也不用替你爷爷奶奶维护什么,他们不是真正疼你爱你的人,你却还是不明白。”
  又是分辨能力,我不要分辨能力,我只要一个温暖的家。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可能值得同情,但是对于十八岁的我而言,只显得无比幼稚。
  “小芊,假如二十年前妈妈没有跟你爸爸在一起,妈妈会嫁给一个更好的人,你爸爸也会娶一个更好的人……我们都能过上更幸福的生活……可是我们把人生中关键的一步走错了,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妈妈呜咽着,不时用手背抹着眼泪。
  一种前所未有的怒火突然从我的心底升腾起来。十多年了,妈妈始终不肯从阴影中走出来,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这一箩筐又一箩筐的陈词滥调,而这次她似乎是在向我暗示我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她这又是如何为我做的榜样?我当时真想摔门一走了之,把哭哭啼啼的她丢在宾馆里,但是我做不到,我克制着自己,看着满脸泪水的她,忽而又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毕竟我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小芊,我知道你也不想听妈妈说这些,但是妈妈还是必须要跟你讲清楚……”她还在絮絮不止地说下去。
  我冷漠地别过脸去,不想被她的情绪感染到。片刻后,我稍稍修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伪装出真诚的样子,说:“妈妈,我没有不想听,你接着讲。”
  那两天我寸步不离地陪着妈妈,伪装得与她亲密无间,仿佛真的是她的贴心小棉袄。既然我已经伪装了那么多年,那就让我继续伪装下去吧。直到那个周日中午,我看着她坐上公交车离去,如释重负一般。
  (3)
    我真的是一个沉浸在回忆里的人,那些往事无论是明媚的还是感伤的,我都不忍丢弃,觉得它是唯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不会被抢走的东西。那些零散的记忆片段连缀在一起,就能拼成一段独一无二的时光。
  
  小坤是在高二那年的春天成为我的姐姐的,听起来简直宛若童话。
  中午,正值下班与放学的高峰期。十字路口,绿灯终于亮起,车流仿佛一锅黏糊糊的麦芽糖浆。等我骑着单车混入其中就不会有人找得到我了,这种想法给了我说不出的安全感。
  此时,幻听一般而又十分清晰的一个声音在唤着我的名字。
  “夏子芊,夏子芊。”
  我回头,是邻班的一个女生,小麦色的皮肤,头发自然卷,马尾辫,齐刘海。我假装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笑了笑:“早就对你有所耳闻,只是未曾跟你打过招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苏冰坤。”我故意冷冰冰地说。
  
  
  小坤虽然身材娇小而且有一张娃娃脸,实际上比我大一岁零三个月。她像我一样喜欢发呆也喜欢做白日梦。自从那次在十字路口戏剧性的相遇,我们常常结伴骑车上学放学,每次都是在从学校向北的第二个十字路口,我左转,她继续直行。马路中央的绿化带里种的是山楂树和樱花树,为这座普通的小城增添了浪漫气息。樱花飘落的时节,我们骑着车从树下经过,不经意间淋了一场花瓣雨。小坤说,纷飞的樱花是撕扯下来的美丽。那一刻,我想说,小坤,你是第二个陪我看樱花的人。
  “我总感觉你这孩子怪怪的,是不是缺乏温暖?”她忽然把右手从车把上拿开,捏住了我的左手手腕,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我说,“其实小芊的故事我是知道一些的,我也忘记我是怎么知道的了。”
  原来,我们属于同一类人,习惯冷眼旁观他人,看着他们在自己的故事里扮演各自的角色,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感到寂寞,内心深处却渴望参与其中。
  也许因为缘分,我们参与了彼此的故事。
  “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要做我的姐姐。”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
  “说真的,小芊,现在我就是你姐姐。”小坤认真的样子让我愣住了。
  十字路口,恰逢红灯。
  “现在我也终于有姐姐了。”我拉开书包拉链,拿出六根笔芯,“你不能白当我姐姐,这些送给你。”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去,说:“听说过你有个与众不同的特点,送谁礼物都送笔芯,看来是真的呢。”
  (4)
  在我和小坤上学的路上,必经过一座桥,大约二百米长,叫做露珠桥。桥下面有一座不收门票的公园,还有一条人工河,叫做露珠河。
  那年初夏,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和小坤姐姐坐在露珠河畔的草地上,随意地聊天。
  
  
  小芊,你送给我的笔芯很好用。
  是吗?不错。
  小芊,那天我做梦梦见我在这片草坪上弹钢琴,醒了我才想起来,我不会弹钢琴啊。
  姐姐,我可以教你弹琴,我们以分为单位,按世纪付学费,如何?
  那好,你先教我弹《两只老虎》。
  姐姐,我的胃又在痛了,为什么我总是生病呢?
  这个要问医生。
  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起来,充满活力?
  这个也要问医生。
    不问医生可以吗?姐姐,我讨厌医院,讨厌看医生。
  那我以后学医,我给你治病。
  又坐了一会儿,小坤姐姐看了一下手表,说:“五点半了,我们回家吧。”
  我不情愿地往回走,心里多么希望可以一直坐到天黑,看着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倒映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渲染成一幅完美的图画。
  
  (5)
  高三第一次排座位,诺成了我的同桌。我一直觉得她长得很可爱,蓬松的短发,乌溜溜的眼睛,特别是娴静的时候,她就像一只傻乎乎的树袋熊。课间,我写了一张纸条给她:“You are just like a cute koala.”没多久纸条被递了回来,上面多了一行单词,是诺飘逸的字体:  “koala,kangaroo,rabbit,pig,penguin,mouse.”
  她可怜兮兮地说:“加上考拉,大家说我长得像的动物就一共有六种了,一个人怎么能像六种动物呢?这不科学!”我笑翻了,她还在忿忿不平:“小芊,I’m not a koala!”
  班主任经常在课上提问到她:“来,林以诺,讲这道题。”
  诺有个习惯,讲话总是越讲越快,讲快了就有些口齿不清。班主任皱着眉头打断她:“林以诺,好好讲话,别呜啦。”
  诺用嗲嗲的嗓音回答:“老师我没有呜啦。”全班笑倒了一大片。
  
  
  
  
  晚上十点十分,十字路口,信号灯散发着光晕。
  “姐姐,我终于把你等到了。我想找个人陪我纪念一下,在这里等了好几个红绿灯,以为不会有人了。”
  “小芊,为什么要纪念?”
  “因为今天是我十七岁的最后一天,我作为未成年人的最后一天。姐姐,我知道,你的十九岁生日都过了。”
  “是的,你还年轻呢。你要我怎么陪你纪念?”
  “陪我在这里等三个红绿灯,不,等两个吧,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好。”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早上,因为时间匆忙,我急匆匆地吃了几口面条,扔下一句“我快来不及了”,就准备出门。“你给我站住!”叔叔叫住我,拉下脸来,说:“要不是今天你过生日,我和你妈才不大早上的起来给你做狗食吃,给你做狗食吃你不感激我们还这么多毛病,有本事自己去大街上捡着吃!”
  “你叔叔说的也是对的啊,同样的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你自己考虑过没有?还‘我快来不及了’,这是什么话,你至少也该说个‘谢谢’啊,难道我们的付出不值得你感恩吗?……”妈妈说着,把我从门口拽回餐厅。
  “妈,对不起,可我真的是要迟到了。”
    “你就该迟到,就该让你老师罚你站一个早上!先学做人,再学习!跟我们好好道歉好好作检讨再去上学!”妈妈似乎得理不饶人。我不想继续同她理论,二话不说冲出门,奔下楼梯。妈妈还在楼梯口大声喊:“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我一路骑着飞车冲向学校,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却还是气得胃痛。放下自行车奔到教室,我趴在桌子上半天都没有把呼吸调整均匀。耳边响起诺柔和的声音:“同桌,生日快乐,我送你什么礼物好呢?”我咬牙切齿地说:“我早晚会被某些人气死,你给我买一盒胃药当礼物吧。”诺看着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那天对于我来说是灰色的,也许没有人会理解,所以我只好一遍遍在心里把这个故事讲给自己听,我想骗自己说那只是一个故事,别人的故事。
  那个中午,妈妈一边做饭一边说:“我看小芊考不上好大学了,考到哪儿算哪儿。”
  我走进厨房,试探着问:“妈,谁说我考不上好大学了?”
  “我说你考不上好大学了!”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哼,反正就四天了,你再有本事,还能干啥?”叔叔把他那张脸凑上前来。他还不如我高,而他对待我的态度更让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无法高大起来。
  “还没高考呢,你们就在这里说丧气话!”我几乎要跳起来了。
  “哟哟哟,小黄毛丫头,蹦跶起来真好看,再蹦一个我看看!”叔叔阴阳怪气地说。我恨不得扇他两个耳光,但是我忍住了。
  “上次我考得不是挺好的吗?说不定还会超常发挥什么的,说不定的。”
  妈妈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哈,你就光知道做梦,上次让你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哪有那么多好事情?”
  我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凉下去。那么多个我点灯奋战的夜晚,你们看不见;那么多次同学们都去食堂吃晚饭了就剩我一个人在教室里一边啃着凉包子一边做作业,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看不到我付出的努力,却仍然在这种关键时期打击我。你们赶紧说这是在开玩笑,这不是真的,你们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你们是支持我的,只要你们给予我一点点肯定,我就还可以看到希望……
  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小泽也来掺合一气:“爸,妈,姐姐考不上好大学没关系,将来我一定考上清华北大这样的学校,实现全家人的夙愿。”他才十岁,就学会取悦大人了。
  “儿子,有志气!”叔叔赞许地说。
  “儿子,说不定那时候你就出国读书了呢,出去见见世面,多好。”妈妈从厨房端出两盘茴香肉馅的饺子。
  小泽口中念念有词:“姐姐高考要砸锅喽,考不上大学喽!姐姐高考要砸锅喽,考不上大学喽……”
  “季筱泽!”我心烦意乱,猛地用竹筷敲了一下瓷碗边沿,“要么闭上你的乌鸦嘴,要么给我滚!”
  “我平时都不愿说你,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说人话!有本事别吃了!你这样子能考上大学才怪!考不上大学去街上捡垃圾去!有本事现在就去捡!”叔叔黑着一张脸训斥我。
  “咱不聪明,没天资,咱顺其自然,先学做人,再学习,说你两句你就给我这样说话,也是,我从你小的时候就看出你大了不会有出息……在这些方面,你弟弟都比你好……”妈妈的说教又一次开始了。
  我没有再反驳一句,仿佛失去了意识,只是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去了学校。中午,教室门没有锁,我走进去,坐在座位上,才感受到痛彻心扉的难过,眼里渐渐涌出了泪。
  诺背着她的天蓝色单肩包一蹦一跳地进了教室,看见我红着眼睛,吓了一跳。她拍拍我,问:“同桌,你没事吧?”
  我撕了一小块草稿纸,在上面写下:“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但是我心已碎。”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要说,我想说,诺,我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啊,我最亲爱的妈妈都把我当破罐子,我还有什么办法。对于一个在压抑中成长的孩子来说,多么渴望得到他人发自内心的肯定,但是得到肯定却如此艰难。
  诺是懂我的,她看了纸条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轻柔地说:“我是帮不上忙,但我还是想说,小芊你要开心点。”
  “那你想个办法让我开心,好吗?”
  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酥糖,说:“吃颗糖会不会开心一点呢?”我擦了擦挂在睫毛上的泪珠,默默地接过糖,剥开,不料手一抖,糖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我把酥糖的那两块残骸捡起来,费力地挤出一丝苦笑,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是吧?”诺十分利落地夺走了我手里的糖,夸张地大叫起来:“不要吃!有细菌!脏!有细菌!扔掉!脏!”班里的同学都转过身来望着她,她却旁若无人地站起来,走T台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教室前面,潇洒地把糖丢进垃圾桶,一个华丽的转身,淡定地走着一字步回来了,仍在念叨:“掉在地上的糖不能吃!有细菌!”我含着泪笑了。这也许是她逗我开心的一种另类的方式吧。
  
  查询高考成绩的那天,妈妈喋喋不休地把我数落到半夜,从我高考那几天去了爸爸家怎么打电话都不肯回来,说到之前的每一次考试失误,说到我一个头脑简单的小姑娘本来就不该学理科,又扯到我颓废的初中生活……最后她得出结论:我对你的教育是彻彻底底的失败,我内心的失落只能用好好培养你弟弟来弥补。
  接下来的日子,叔叔天天训斥我:“熊闺女一点脑子也没有,你妈都急得直哭,你对你选专业报志愿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吗?自甘堕落!”
  我给小坤姐姐打电话:“姐姐,陪我去露珠河公园,我要疯掉了。”
  在一个三十九度高温的午后,她陪我沿着河岸顶着如火骄阳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她说:“我也许不能学医了,我的分数选不到合适的学校。”我说:“没关系,姐姐,我自己学医,其实我也真的担心我学医一点优势也没有呢。我被打击得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你打算去哪里上学?”“离家越远越好。”
  我们一直走到再也走不动了,在路边席地而坐。姐姐捏住我的手腕,轻轻地说:“小芊,你最不应该怀疑的,是你自己。”
  
  • 大学 - 小说
  • 字数:6892 投稿日期:2014-6-7 19: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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