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3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7）
　　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去年冬日的图书馆里。
　　稍过耳且漾着夕阳微光的黑色发丝，包裹在墨绿色背带裙里的纤瘦身子，小心翼翼而带了丝怕生颤抖的动作，噢，还有那双在小小脸庞上显得格外亮的眼睛。只是无意间的一眼而已，站起身将书放回书架的少年没有开口，只是再也无法移开在这认真的小小管理员身上的目光，隔着两个书架的距离。
　　怎么办好呢？他背过身，将本欲放回的书再次翻在手中，余光则始终跟着那抱着一摞书的女孩。搭讪？问书？会被觉得没事找事么？……啊啊，在胡想什么呢。他晃了晃脑袋，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的思维仍停留在择选哪本书作为聊资的线路上。哎，有了。脑海中那个耳熟能详的故事灵光一闪，他已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欢喜麻利的转过头——
　　“啪啪啪”像是在放什么为他想通的礼炮，毫无预兆摊下的书却是无一遗漏地摔向那个女孩。“同学小心！”大脑根本来不及做出下一步反应，即便身体已快上一步，也只能“赶上”事况发生后的即刻。
　　“有没有事？”听惯了的冷声轻哼在书架后由两个女生发出，他连瞪都没空去瞪上一眼，只是无措地伸出手，想为她查看又不知如何表达的样子。
　　女孩顿了顿，抬起头，入眼的，是一位难掩慌张的清秀少年。
　　那是他们的初遇。
　　目光，对上了。胸口像是有什么开始在温热的生长起来，有种从未体会过的紧张……和喜悦？少年轻咳了声，掩饰一般侧过头，“那个，要我扶你么？”扶？不必了吧？反正……重新垂下头的女孩摇了摇头，没有站起身，只是捡拾着地上散乱的书本。反正，也只是习惯了的“日常”而已。她咬了咬发白的下唇，空出的手揉着被砸的头部，很用力，很用力。
　　“不要这样揉。”那只刚被空置一边的手柔柔的抓住她的小手，取而代之小心拨开她发丝，细细察看着。她一惊，倔倔地以余光看他，那双专注看她的眼睛很漂亮，很温和，含着一丝心疼。心疼么？从未有过的，会让自己恍神的情绪呢。
　　“这么用力，头皮会受伤的。”第二次。耐下心悸，他低下头，尔后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受伤。”停半晌，他又是一声轻咳，“疼就哭出来，忍着，对身子不好。”干脆回过头，瞥过她胸口的管理员名牌，名为“路唯安”的少年笑着开口：“书，我帮你放，好不好？”大概是担心她不会同意，他耸耸肩，“正好，我有本书想麻烦你找找——”
　　“快刀斩乱麻么？”走在前面的女孩停下脚步，转向另一排鲜有人的书架，“你要看原著？”
　　“嗯，是，老师有要求，但我只记得这一选摘了。”路唯安扯出一个小谎言。
　　“《北齐书》啊……”女孩沉吟片刻，不好意思地从书架上看他，“抱歉，似乎是被人借走了。要不，你下次再来，我再帮你找找？”
　　不急。路唯安唇角勾笑，点了点头。
　　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看见让我安心的你：或在堆成山的书中登记借还。傻瓜，别太劳心，记得休息；呵，有时是趁人少的中午，缩在圈椅上看书。灯不会太暗吗？这样陷在椅子中的坐姿可不好啊……
　　可无论何时看她，她似乎都，没什么朋友……
　　“那个，路同学？”皱皱眉，从没有什么梦的睡眠中醒来，入目的是张熟悉的小脸。
　　“怎么了？”他笑了笑。
　　“啊，不。其实——”女孩尴尬地指了指窗外，路唯安眯着眼看了看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嗯，今天夕阳不错。”“所以图书馆也快到闭馆时间了。忘记了么？”女孩说着示意着空无一人的四下。
　　路唯安哑然失笑，站起身，“就走。你呢？”
　　“嗯……把“常驻馆人士”劝回家便下班呗。”她伸了个懒腰，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俏皮笑容。
　　“这样笑起来也很好看的……”他低头，暗自低语。
　　“什么？”她看他。
　　“没，没有。”不自然的掉转目光。
　　“对了，你要的《北齐书》。”
　　“啊，多谢了。”
　　“没——”“哗”
　　“有”字埋在开门一瞬水落下的声音里，她的背影就这么呆呆地伫在回荡着恶作剧成功笑声的门口。
　　“你怎么样？”踢开倒空水的桶，他疾步走到她身边，“管理员办公室有干的毛巾么？要不我帮你——”说了一半的话止于看清她的目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木偶般看着前方，良久，才轻声喃喃，“等了这么久，才等到我开门让自己泼到水，他们还真是辛苦啊。”
　　……
　　他没有家，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他的父母在他出生后不久死于飞机失事，是年迈的奶奶为他取的名字：“唯安”，取惟愿平安之意。可他终究是过得不快乐的，“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那没爹妈的孩子呢？再怎么坚强，也不过是回到那空冷一室中徒显的伪装。
　　后来，他便遇到了她。本是那么美好的她，一眼便看见并认出的，他想去珍爱的她……那些人，凭何去玷污她？！好在，他有了那支笔，一支可以使他与她的哥哥交换身份，并按他的剧本去出演的，他本以为，可以保护好她的笔…。结果呢？结果还不是……
　　“输得一塌糊涂啊。”他轻声说着，怀抱着最初时的空虚。路唯安抬起头，不甘，悔恨，但此时的自己，已连一个自嘲的笑也惜于给予，“然后呢？”他背对着被原瑶扶起的介子航，背影孤独得像个遗失了玩具的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介子航欲说什么，但又没说，只是在犹豫后走向他。“申央早已是象征“毁灭某物存在”的白笔的主人，在五色马克笔中，大概也唯有这支笔是真正的BUG，它所能做的，大概就是，抹杀一件事物的“存在”，哪怕是一个人……”他别过脸，不去看路唯安错愕的脸庞，单手递过申央的日记本，“这是申央的日记，里面都有写到……也许从明日起，对你而言，这将是一本没有作者的第一人称小说……但她有在最后一页提到：无论是否有人记得她，这本日记，或者说，书，要交给你，她唯一的……朋友。”本就已经遗失了，再说太多也已无用。介子航站起身，“明日起，由于“剧本”失去其存在理由的失效，一切归为正常，你还是路唯安，不会记得……一切，所以，不必太……”
　　半晌，他才听见身后少年低郁的声音，“她不会走的，我答应过她，要一直……一直陪着她。”
　　的确是输得很彻底。介子航背过身离开，想忘记心中抽疼，“那个你一直在找的愿望，曾经一度在你身边啊。”他低声道，不知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