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3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1）
　　当你全副武装，信心满满，自以为能将不可抗拒的一切抵御，又从何证明，你所做的一切，违背了剧本的期望？
　　房门关起声使少女从半梦半醒中猛地睁开眼睛，想找到什么对恍惚中所闻字句加以反驳，却只觅得天花板的惨白如霜。
　　近日来的天气转凉总算不负秋日留下的清冷印象，却也着实苦了本就怕冷的原瑶。她转身下床，通过肩头哆嗦抱怨起冷空气的突袭，踮着脚走入客厅。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留言条，匆匆赶去工作的父亲似乎放任了一室空荡，原瑶垂首，眸光中闪过一丝失落。
　　她忽然有些累了，不是因为贪睡萌生的懒惰，而是想起在学校中可以笑逐颜开的自己：洒脱而随性，但于此刻而言，熟悉却陌生，谁能不说这仅仅是自己扮演的一个角色而已？
　　最终不过是为这想法贴上“胡思乱想”的标签，自嘲地笑笑。抓起钥匙和钱包，出门买早饭。
　　从未想过会在楼下遇到他。
　　秋晨，雾朦胧，偶尔穿过楼前的几丝风也显得迷茫。原瑶拂了拂发丝，只因不经意地一瞥呆愣，忘了放下手。
　　深色风衣，格子围巾，安静姿态更显那人的安静模样。
　　她开始怀疑自己有无睡醒，迟疑着开口：“介子……航？”怕认错人的尴尬让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他却似是听清了，转过身来，神情浮现的惊讶只持续刹那，便替换为欣欣然的浅笑。
　　他怎么在这里？来人的脚步不紧不慢地接近，将她的思维渐渐侵略，却也维持了回忆的空间；不知是何时聊着什么话题，她无心说出自家地址，抬头看他，仍捧着书，眉目不惊，敷衍般地“嗯”了一声。当时略显失落的情绪到如今却化为足以使自己哑然的惊喜与慌乱。
　　“之前在公园晨练，回家时恰好路过。”看原瑶游离到不知何处的目光，他笑笑，抬手，示意性地向后指了指来的方向。
　　这样么……心中不免升起小小沮丧，她别扭地掉过头去，试图将方才的失神演示：“没事的话……”
　　“咕——”饥饿先一步折腾起抗议，声音虽小，但足够邻近者听清。她尴尬地捏紧手上的硬币，咬着下唇，琢磨着是找个台阶下还是迅速遁走。
　　介子航背过脸，憋着笑，递过手上装有面包的纸袋，轻咳一声：“若不介意……”
　　“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抹茶味的？”雾气略有所散，原瑶就着时而响起的鸟啼，坐在公园长凳上咬着纸袋中的面包，大快朵颐之余仍不忘开口问笑着看自己的人。
　　怎么知道？你是想听狗血剧情中总会数次偶遇的碰巧？还是…回想方才她提出“我们去公园好不好”的可爱模样，他扬眉，回答得干脆：“直觉吧。”
　　原瑶舔舔唇角，目光静静沉下，清晨起床时的莫名怅然如挥之不去的阴影，于此刻再次将她困顿其间。直觉么？她暗自苦笑，身为父亲的那个人，为何没有身为人父应有的“直觉”？
　　未落尽的黄叶因一两只从南归队伍落下的鸟飞过而沙沙作响，反成了此刻清晰的背景音调。
　　他看着她将纸袋捏起，起身，背对自己，神情木然，隐隐担心，便也起身：“怎么了？”
　　像是恍然于自己的颓然，原瑶转过身，笑脸依旧熟悉。“没有啦，我只是在想……”她的眉梢挂上泄密的疲惫，“秋冬真是个残酷到逼人面对真实自己的季节。”面对那个，我很怕面对的，自己。只是一味害怕着那样的自己弱小到无以般配那支笔…无以实现我对你的许诺。她低下头，放牧目光于地面，不愿让他看清。
　　“又有谁是绝对坚强的呢？”介子航声音低沉，上前靠近她，“个体也许是脆弱的，但也能够在抱团的依靠中，不断为自己，为依靠的，珍护的，而学会坚强。”他顿了顿，迟疑着轻轻拥她入怀，伸出手揩去她嘴角的面包渍，“所以，无需再为自己的脆弱而恐惧……为了你，为了并非单方面接受或给予的同伴。”你还有我，不是么？他张了张口，终归未说出这句话。
　　见她只是低着头，少年的侧颊方后知后觉地泛起微红，他有些僵硬地松开手，转过身“呵，似乎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我，我去买早餐…”话说一半，却觉自己的手被她拉住。他一滞，回过头。
　　“同伴……么？”方才并不排斥他小心翼翼拥抱的女孩，抬起遗余丝丝迷茫的双眸。
　　回答她的是他温和而笃定的微笑。
　　（2）
　　驻足，抬头，像是强迫症患者般确认下熟悉的店牌，透过门窗，将室内亮起的灯光窥晓。她向来不喜迟到，总是赶上店中未有多少人的时当。申央捏紧提包包带，推开店门，直走向柜台，“你好，可以帮我叫一下申觉么？”
　　点餐员的表情微妙一动，又马上摆上可掬笑容，转过身叫起申觉的名字。
　　他也从来不会让她等得太久，往往会像眼前这样：穿着衬在工作服里的白衬衫，套着外套，未来得及换上工作服。有些斯文的外表，也无愧于同班女生近来的聊资围绕着这家仿西式快餐的小店。
　　“小心烫。”申觉递过热牛奶，交接时触到她指尖的冰冷，手指不易察觉地一动。申央点点头，默默打开杯盖，用吸管慢慢搅动着不见洞的乳白色液体。
　　“老师没有说什么么？”扫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包呈大本课本的形状，自然不难推出是帮自己带的近期作业。
　　“嗯。”申央喝牛奶时总是谨慎，不让唇上沾上孩子耍宝似的白色液滴，“还是问我：“你哥一个月的病假快过完了吧？”“身体好点了么？”稍稍变动的，也不过是旁敲侧击地说快期末了，说催你复习之类的而已。”说着，她低下头，那在小小脸上显大的眼睛也遮掩于落在眼前的黑发后。
　　“抱歉，最近辛苦小央了。”申觉笑笑，这么简短的话语，不知从班主任口中说出要磨她耳根多久。他伸出手，想像一位真正的兄长般别开她快落入杯中的发，最终也只是在犹豫中收手。
　　申央闻言，未察觉他的不自然，摇头，避开他的目光，何必谢她呢？“爸妈也快回来了，哥你差不多也该完成“实习”了…老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慢慢说着有些违心的话。
　　如果换作别人，自己定会冷笑出声吧？
　　申觉暗想着，看她从一直拽紧的包中取出几本面熟的笔记本，动作和语气一般犹豫，“这是…你同桌的…我帮你向老师请假时，她就在旁边…特意给我的…”见他未动，申央更是说着说着低下头，“哥…也是时候复习了吧？”
　　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本子。“嗯，知道了。”
　　申央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蓦地将目光保持于不经意的一瞥中。
　　为什么要看到他呢？不，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旁观他和她呢？
　　柜台服务员清脆生甜的“欢迎光临”在此刻反倒冰冷刺耳，在空荡的堂内空气中荡开涟漪。
　　她知晓他是隔壁班的转学生，因为那经常于老师口中被提起的荣耀。
　　多傻呀！傻傻地将他拾起递给自己的字典爱惜，傻傻地为他的光荣浅笑。她只是傻到以为这样做便可以，离看到他对自己微笑的那天…近一点而已…仅此…而已。
　　申央失神地看着柜台前并不过分亲密却又相互伴随的两个身影，听凭从未体会的酸涩如电脑病毒般，侵蚀麻木着的心头。
　　早知如此，何必以为远观便已足够？
　　若那个看见你的我不存在，是不是，现在就能好受点？
　　“小央？”申觉眼见申央脸上渐渐漫开遮不住的无力，顺着她的目光，望见了那对点好餐的人，按捺住莫名的烦躁，不安地开口。
　　“没…没事…我没事的。”申央慌慌张张地回过头，将脸庞藏在装饰用的花盆后，恰巧躲入他人视线的死角。
　　“申觉，轮到你坐班咯～”好在他和她仅是买了外带食物，见堂中又仅剩下这对相对静坐的兄妹，柜台后的同事不禁用随意的腔调招呼起申觉。
　　“嗯……”他抬头回了一声，正欲起身，袖口却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
　　“别走。”申觉闻声一愣，继而俯下身，轻抬她的小脸，对上她空洞的双眼，一字一句，慢慢回答，“嗯，我不走。”印象中，他从未见过申央茫然至此的眼神。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勒不住失落的情绪外泄，哪怕是面对那过分到他想为她出头的欺负。“所以，小央不要怕，不要怕。”但他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笨拙地低下声音，抱着她纤瘦的身子。
　　“我想回家。”她将脸贴在他胸口，声音一如往常的小，“好不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