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我不能从春天的富丽里送你一朵花,我不能从那边的云彩里送你一缕金霞。——泰戈尔《园丁集》。八五。
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蚀晓。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生命,让自己好好的。
所以,请什么也别怪我。从现在起,我都会学着为你们大家着想。
I promised。
或许我注定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上帝在创造我的时候似乎忘却了些什么。
结局很狼狈。这是我死里逃生后第一句想到的话。
啊,蚀晓的嗓子还是很有用的,声音大得能召唤来安全人员来救命,救挂在悬崖边奄奄一息的我们的命。这是我的第二感受。
……
于是,我们就这样很狼狈地回到酒店,很狼狈地搭上返程的车,很狼狈地回到夷光,很狼狈地回到学校。
一切,都是这么的狼狈。在我这个年纪的孩子看来,尽是觉得不堪入眼。
很不幸。回到学校,第一节课就是语文。
也很不幸,一回去,就被歪瓜和裂枣说成是“夫妻联袂上学”。落下了个不好收拾的局面。很尴尬。
在医院躺了许久,刚出院就又去跳崖,难免掉了很多节课。
语文课的进度,在我脑海中早已经模糊了。所以当语文老秃顶说今天要上第二十三课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已经缺了好多好多堂课,少见了老秃顶好多好多眼。
二十三课,毕淑敏散文,《我的五样》。其实,对于这些散文家,我基本上都不太感冒,不去理会,所以,一般什么巴金,金巴,还是冰心,心冰。我统统都是爱理不理,接触也是甚少。
我一脸臭像地看着老秃顶油光的秃头,毫不去搭理语文课本,任由它被风吹了又闭,闭上又吹开。耳畔是老秃顶念经似的声音。觉得这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想到有两次都差点都与这些场景彻底隔绝,鼻子就有了发酸的举动。
是的,我杨天晴,终于回来了,回到这个属于我的地方。
“诶诶,晴天。怎么不听课了?”蚀晓用胳膊肘撞了撞我,眼睛却无奈地盯着课本。
“啊?”我只是打个哈欠,看着她的眼睛,“我在听啊……”我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疼疼疼疼疼……是哪个混……”我又没有说完,嘴巴却被蚀晓苍白的手捂着发不出声音。对上我目光的,却不是蚀晓,而是老秃顶。
“杨天晴!叫你们学毕淑敏把自己最重要的五件东西写在纸上,怎么还不动手?耳朵卖到烧肉馆里去了?”老秃顶负有文采地批斗我了一顿。 “啊……那,人是东西么?”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毕竟,世间对于我最重要的,肯定是我那可怜的妈妈了。我看着老秃顶发亮的头,等待答案,可秃顶老兄似乎被我一句话塞住了嘴,也是,叫谁答这个问题都难,说是东西呢,那就不是人了,说不是东西,啊……也是一句骂人的话语。纠结。
真的很难。很难说出什么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五样东西。我扫了一眼课本,毕淑敏的答案是阳光,水,空气,鲜花和她作为散文家挚爱的笔。看到这里,我对这个陌生的作家萌发了些好感。因为不难看出,她是那么热爱她的工作。
可是她毕竟还是放弃了生育她的父母,以及她幸福的三口之家。我不知道怎么评论,我可以怪毕淑敏的这种自私自利,也可以去敬仰她难于常人的勇气。可我没有这样的品质,所以我只得在纸上填上:妈妈,自己。
原谅我的自私,可我本质就是自私的。
我想起回来的路上,蚀晓对我说,她带我去蹦极只不过是来弥补我飞翔的快感,可是她竟是没想到,我会又去自杀。蚀晓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那么黯然,我却什么也帮不了她,现在的我,已经连去向她承诺的保障都没有了。连朋友都欺骗的人,这将是我今后的头衔。
我想起蚀晓的眼神,黯然,失落,甚至带着冰冷。是因为我吧,我的无可理喻。
不知怎么,脑子还是一团乱麻,右手却自主地动了起来。提笔,沾纸,落字。原本一丝不染的白纸上便有了三个名字:妈妈。自己。蚀晓。
“啊。蚊子……”我指着蚀晓的右手撒了个谎。虽然我演技不怎么高潮,但蚀晓还是结结实实地上了当:“啊?哪里?”她的头倾斜了四十五度,就趁着这一刹那,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瞟了一眼她的白纸。五样已俱全。
晴天。妈妈。爸爸。流年。夜阳。
我看见自己的名字被放在第一个,脑子有点蒙。这丫头,善良得过了头,别看平时她和谁都不说话,其实心地却那么美好。只是……我皱了皱眉毛,她太不懂得爱惜自己了。别人的生命,怎么能比自己的还要金贵呢,平等,不就行了么。
我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我转回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张纸。这纸上的每一个字,看起来是那么的神圣。
我记得《Twilight》这本书里,有一句话,很深刻。
Love you more than my life。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
谢谢,蚀晓。我用微小的声音自语。
学着蚀晓的样子,我郑重地用铅笔刻上了夜阳和流年的名字。然后仰起头,不知所云地笑了笑。
铅笔断了,铅芯成灰留在纸上。而,那份温暖,会留在心底的吧。
泰戈尔说,今天我的心,对昨天的眼泪微笑,仿佛潮湿的树木,在雨后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现在,我的感受,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