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姑苏城内碧水泱泱,桃红李飞,寒山寺的钟声悠悠回荡,就像沉淀下来的恒古岁月诉说着这座千年古城的美丽哀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铮铮琴声从一处院落里飘出,有女子蹙眉低吟歌曲,唱着许嵩的《庐州月》。
庐州月光,洒在心上。
月下的你不复当年摸样
太多的伤,难诉衷肠
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
袅袅余音,绕梁不绝
第一章
(一)
六月的北京城阳光明媚,繁华热闹。
我独坐在庭院中,扶着琴。身后是翠竹千竿掩映高墙,柳树成荫袅袅纤弱,一片幽雅之景。
今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在一个月之前,我莫名其妙地和姜衣璃穿越到大宋朝。我,被北京城的员外卢俊义所救,因同姓卢,于是,我被他认作义女,过着一个千金小姐的生活,镇日与书画为伴,不能离开这高墙宅院半步。唉,谁叫宋朝的封建礼教严呢。
想到这儿,我叹了一口气,也不抚琴了,对着一池碧水自怜。
姜衣璃,你在哪儿,你过得好吗?
千思万念,化作流水盈眶,可终究是不敢滴下来。
思家乡,梦苏州,生在江南,能不忆江南?
“长君小姐,老爷叫您去呢。”贴身丫鬟佩茹对我说道。
轻轻理了理水蓝色的长裙,款款起身,我凝视着那一池的荷叶,青摇碧摆,团团可爱,恍惚间勾起了我无尽思绪。
记得,家门口也有一池芙蓉,一到夏天便荷香馥郁,那时,自己和姜衣璃经常在月夜对景赋诗作画……养在深闺人未识,那种生活是如此美好,可如今想起来却化作伤痛,一旦触及,就鲜血蔓延。
“小姐?”佩茹的声音唤醒了我。
我愣了一下,回答一个“哦”字,就走了。
“唉,不知老爷在哪里捡到的一个傻女,呆呆的。”“就是啊……”
身后传来几个丫鬟的窃窃私语,我冷笑一声,她们如何懂得一个客居异乡的人的愁苦?
要说这卢府的景致那是真个好,小桥流水,亭台轩榭,一边是树木成荫,另一边是似锦繁花。这儿不是江南,没有温润的气候,而是在鼎鼎大名的北京城,寒冷的北京能有如此的妙景,我不得不佩服那些能工巧匠们了。
“不知义父找长君有什么事?”我问道。
卢俊义带着笑容慈祥的说“听佩茹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我低头答道“长君今年及笄了。”
在现代,十五岁的女子还是一个未成年人,而在古代,已经是成年了。
“按照古礼,女子及笄,母亲要用簪子将她的头发挽起来,你没有母亲,那就让我来帮你挽发吧。”卢俊义继续说道。
我羞涩不语,端坐在铜镜前,看卢俊义拿出一支精美的碧玉簪将我乌黑厚重的头发挽起来。那簪子,玲珑剔透,簪端有一朵茉莉花,娇小可人。
镜中映出我的容颜,秋水横眸,似有盈盈泪光,柳叶弯眉,敛着无限伤心。在我的身后,是卢俊义的脸,他的脸已经被北京的黄沙和战争的鲜血溅出了一道道皱纹,诉说着那场战争的残酷血腥,奸臣的背信弃义。
我的心砰然动了一下。
在大宋朝,只有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是他收留了我,不但给了我舒适的生活还给了我父爱,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何必再哀叹?
“真漂亮,长君。你及笄了。”卢俊义呢喃道。
我莞尔一笑,朝卢俊义一拜,口念“义父在上,受长君一拜。”
他将我扶起来,眸光中透着怜爱。
“佩茹,我的生日是你说的吗?”出了卢俊义的书房,我问道。
佩茹调皮一笑,说“小姐知道就好。”
我假装生气,不理她,又趁佩茹不注意,双手鞠一捧池中的绿水朝她泼去。
“唉哟,小姐,你干什么啊,我的衣服都湿了!”佩茹一边娇嗔一边来打我
“你来呀,你来呀,”我嬉笑着,绕着池塘跑圈儿。佩茹追不上,就只能气喘吁吁瞪大双眼,那样子好笑极了。我很是得意,正准备去吓她一番,可没想到脚下一滑……,我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入怀。
离得太近了,我听见了他的呼吸声…
头一抬,我对上了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这个男子,有着棱角精致分明的轮廓,剑眉浩目,天生的一种高贵气质。
“燕青…”我喃喃道。在卢府一个多月,我并不经常见到他,只是偶尔有惊鸿一瞥,但他的英武帅气,却让我牢牢记住了他的容貌。
“小姐,你没事吧。”燕青关切的问道。
我半天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推开了燕青。
“这次多谢了你,燕青,去亭子里坐坐吧。”我平淡的说。
燕青诺了一声,跟着我来到树荫中一座古典华贵的亭子里,亭子后有一汪清水,波光粼粼。亭柱上刻着几个隽秀的字体“楼高但任云飞过,池小能将月送来”,上悬一匾,名曰“月心亭”。
摆上几样干果,我抿了一口茶,笑道:“义父视你如己子,也就是我的哥哥,不如我叫你小乙哥吧。”
燕青机械的回答道“燕青不敢。”
我娇嗔道“有什么不敢,就私下里称呼,你也别叫我小姐了,怪别扭的,叫我长君吧。”
“长君”燕青轻轻念道,说“这是我听过最美的名字。”
闲聊了一会儿,我们聊了许多事,有关于文学的,有关于历史的,有关于政治的,直到斜日西沉,林鸟归山。
“天色已晚了,恕长君不再奉陪。”我起身了,在走时有意无意地丢落一个荷包,心里默念道“燕青,愿你能捡着。”
二)
“这是什么地方啊?”我仰起秋水明眸疑惑地望着四周。
只见这里富丽堂皇,往来着一些女子她们个个穿金戴银,花容月貌,眉目间传递万种风情,十分婉转。
“姑娘,我妈妈叫你去呢。”一个女子含笑盈盈,其娇媚而笔墨不足以形容。
我并不知她口中的那位“妈妈”是谁,就晕晕乎乎地跟她去了。
那女子说,她叫李翠瑶。
李翠瑶?我轻笑,暗想,好俗气的名字!
穿过深深庭院,一路上尽是叠嶂木林,对于一个初来古代才一个月的我来说,这已是风流华贵至极了,甚至认为这若非帝王宅院,也定是将相侯府。
“妈妈,我把她带来了。”翠瑶说,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娇柔妩媚,相信不管是谁听了都会生出怜惜吧。
“嗳哟,这端的是好容貌!”我面前的女人说。她挽着一个云髻,插一头珠翠,嘴角有一颗硕大的黑痣。
我紧张起来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这是哪儿啊!”
她冷笑了一声,说:“实话告诉你吧,带你来的那个男人已经将你卖给我了,我们家是门户人家,吃喝穿戴都靠女儿。家里有四五个粉头,但都不出色——”说道这里时,她将我的衣袖一掀,尖声尖气的说道:“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叫什么名字啊?”我用极小的声音回答道:“姜衣璃。”
“姜衣璃。”她一字一顿的念,最后道:“我姓李,叫李縕。你从此就跟我姓,叫做李师师好了。”
李师师。
我是李师师。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是李师师?
我还来不及想时,两个丫鬟就将我推走了,她们将我带到一间屋子里,给我梳妆。
泪,滚落下来,划过洁白的皮肤。
空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发髻堆乌云,檀口润樱桃。柳眉淡淡,双眸清亮。干净透明的皮肤被轻扑上了殷红的胭脂,人面桃花相映红。
梳妆好了,丫鬟对我赞道:“姐姐真是好容貌,犹如海棠滋露,梨花带雨一般,以后一定可以成为花魁,芳名盖汴京。”
苦涩的笑了笑,我低了头,不再说话。
丫鬟像是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安慰道:“姐姐不要再难过了,只要以后成为了花魁,积攒够了钱财,就可以从良,寻一个心上人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寻一个心上人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我喃喃道。
心中突然有了信念,我起身道:“给我换一件艳丽点儿的衣裳。”
石榴裙红似火,俏纱笼雪体。裙带飘飘,袅袅娜娜。我又抿了红纸,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整个汴京最美的女子。
风华绝代。
此后,我就生活在了这里。李縕派人教授我歌舞书画琴棋,幸好我在现代学过一点儿,现在学起来不是很困难。
教授我舞蹈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叫莹珠,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不改。
莹珠秘密传授我《凌波》,她说,她想将《凌波》传授给别人,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直到遇上了我。
《凌波》这首曲子,难度大极了,我练了数百次,没有一次成功。看着莹珠轻盈的舞步,妙曼的身姿,我发誓一定要学成。
莹珠淡淡的说,要做到身轻如燕必须要刻苦练习,不论是在鹅毛大雪的冬天还是酷暑难耐的三伏天,练习时要心空一切,全神贯注,这样才能使身体变轻。
最后,莹珠意味深长的对我说:“在这个年代,女人,特别是风尘女子,只是男人的玩物,他们不会真心爱你,纵使你有闭月羞花的容貌。,以,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一个男人付出真心,否则受伤的就是自己!”
我认为这话说得太过偏激了,卖油郎独占花魁不就是一个相反的例子吗?后来,一个丫鬟告诉我,莹珠曾经被人伤害过所以才如此绝望。这下,我才懂了她为什么要传授我舞蹈。
心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何况一曲《凌波》?
青楼的生活寂寞而空虚,即使每个人都打扮的花红柳绿,千娇百媚,可这依然掩盖不了她们眼神里的悲伤。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叫丫鬟碧波取来古琴,自顾自的抚起来。
素手纤纤舒嫩玉,慢展歌喉,唱一曲《落红》。
乱红飞过秋千去,又被莺唤起,惹一身相思万种愁,几个有心人知?
暮雨,伤情处。高楼望断又离别,阑干滴泪君莫伫!
断肠之音,暗暗销魂。
弹罢后,我无意的向下一瞥,竟看见了一个英俊少年正凝神观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无限情意。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