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达莎火大地抓了只枕头往门上砸去。
很快,女仆闻声跑了进来:“二小姐,怎么了?”
“哼,怎么了?难道我没有吩咐过在我睡觉的时候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吗?”
“对不起,对不起,二小姐!是大小姐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晚上回来后就吵着要买新衣服,还让我们一早就把全城所有有名的裁缝都请过来。现在一大堆人在下面给她量衣服呢……”
安娜达莎皱起眉,就姐姐那点心思,她还不明白?肯定是昨天晚会上艾蜜儿穿的衣服给她非常大的刺激,让她意识到自己势不如人,所以指望今晚的舞会能挽回面子。
真傻。人类怎么可能跟神去争?
她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恩。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说完掀被下床,梳洗完毕后下楼。
只见杜苏拉正被各式各样的布料包围着,左挑挑,右选选,突然间,一把推开所有的料子,尖叫道:“这些都是什么鬼玩意啊!我要最好的料子,听不到吗?我要最好的!”
“杜、杜苏拉小姐,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布料了,您看看,它的边都是用纯金线编织的……”一商人试图辩解。
“哼!开什么玩笑,这么硬邦邦、还扎手的烂货就算是你们最好的了?那你们店迟早关门算了!”
裁缝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人站出来说:“对不起,杜苏拉小姐,您提的要求,请恕我们真的是无法做到,你另请高明吧。”
“滚!都给我滚!一群废物!”骂退所有人后,杜苏拉回头瞧见了安娜达莎,撒娇道,“莎莎,我好烦啊……”
安娜达莎一边喝着女仆端来的鲜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烦也是没用的。有些东西,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
“可是,难道你不觉得很不甘心吗?”杜苏拉坐到她身边,“昨天晚上王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让大家全都跟着了魔一样!我知道你肯定不高兴,所以才那么早就走了,你不知道啊,王子后来一直跟那女人跳舞,一直跳一直跳,再也没看别的女人半眼。然后一到12点那女人就跑了,舞会也跟着散了……总之我好生气,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旁观。妈妈说,她也没比我美多少,就是衣服穿的比我好,尤其是她的鞋……我也好想要那样一双鞋唔……”
杜苏拉正在哭诉,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厨房里钻出来,将面包端上餐桌,再转身离开。
安娜达莎忽然叫住她:“昨晚你睡得好吗?艾蜜儿?”
艾蜜儿震了一下,半天,才回过头来,望着安娜达莎,回答:“很好。恩,谢谢姐姐关心。”
安娜达莎盯着她,唇角上扬,“是吗?那就好。希望你今晚也个好梦。”
“你跟她废话这些干什么呀?”杜苏拉瞪了艾蜜儿一眼,“还愣着干嘛?我要的草莓汁怎么还没送上来?”
艾蜜儿施了一礼,匆匆走进了厨房。
杜苏拉哼了一声,“真是个木偶人,看着就心烦!妹妹,你也真奇怪,对她这么和颜悦色的,都不像你了。”
“像你一样大呼小叫才像我自己么?”安娜达莎懒洋洋地回她一句,起身离座。
杜苏拉讨了个没趣。不过细想起来,妹妹对艾蜜儿的确不像妈妈和自己一样颐指气使的,更多时候她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或者是不冷不热地插上几句话。从某方面来说,妹妹是个怪人,从小性子就阴阳怪气的。
想到这里,杜苏拉叹了口气,一拍桌子,高声喊道:“艾蜜儿!我的草莓汁还没好吗?动作快一点啊,想渴死我啊?”
安娜达莎走到大厅门口,听她这样喊,停了一下,说道:“姐姐。”
“嗯,什么事?”
“也许你应该对她好一点。”
“什么?”杜苏拉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个分贝。
安娜达莎的目光变得飘忽而深远,轻声说:“因为我想……她很快就要得势了。”
由于她的声音很低,所以杜苏拉没有听清楚,还在追问为什么时,妹妹已走出了屋子。
柔媚的晨光如纱般铺在身上,她闻着清晨的芬芳,忽然觉得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大自然。
她喜欢花,喜欢草,喜欢这样的空气,这样的阳光,这样的早晨。
可惜,这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
一个女仆飞快奔来,气喘吁吁地说:“二、二小姐!二小姐,门外有个客人说要拜访你!”
有客人?而且还是她的?
她挑起了眉毛。
一边带着“怎么我也会有客人?”的想法,一边走到接客室。
门外的人转过身来,摘下帽子朝她鞠了一躬,优雅温文地说“早安,美丽的安娜达莎小姐。
“王子……殿下?!”
眼前的人戴着大大的草帽,身穿白衬衫,脚蹬一双下雨天才穿的黑胶鞋,打扮的就像个农夫。
如果他不摘下帽子,露出蔚蓝色的眼睛和漂亮的金发,她还真认不出。
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的脑海中灵光闪现,他不是来找她的,而是为了艾蜜儿。
安娜达莎的瞳仁一下子沉下去,变成了墨黑色,“真是荣幸啊,殿下。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王子以外的模样。”
伊尔也笑了,“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搅你。不过没办法,我只有这个时间偷溜出来,才不会被发现。”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式样简单的拖鞋,深紫色长裙,外罩白色绣花晨褛。由于刚起的缘故,一头长发只是松松的挽了个髻,没有化妆。
坦白说,安娜达莎并不见得有多美貌,但是,她却有独一无二的冷艳气质,使她即使穿着这么普通的衣服都看上去非常的赏心悦目。
伊尔眼中,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泛起层层涟漪,“其实,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哼,来了,马上就要进入正题了。安娜达莎冷笑,不动声色。她以为他必定会追问昨夜舞会上神秘女郎的下落,谁知他一开口,问的却是:“安娜达莎小姐,你喜欢旅游吗?”
安娜达莎愣了一下,“……嗯。”
“那么,跟我一起去周游世界好么?”
呃?!周游世界?
“周游……世界?”
“是的。”
“就、就你……和我?”
“是的。”
她感到很意外,又有些始料不及。
伊尔轻叹一声,开始解释:“周游世界是我从小的梦想,唉,但由于身份的关系,始终未能实现。小时候,母亲就开始着手安排我的婚事,坦白说,我对此很反感。我原本计划好,等三天的舞会一结束,就离开,但是现在情况又有了些变化……”
“因为那个神秘少女?”
伊尔眉毛轻轻一扬,笑了,“她?……不,跟她没有关系。由于某些原因非常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说的太详细,总之,后天,舞会结束后我就会动身启程,安娜达莎小姐,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刚想细问,一女仆敲了敲门,探头进来说:“二小姐,先生回来了,他叫你们都到他的书房去,他有事情要宣布。”
纳德丘先生回来了?
他不是去做生意,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的吗?
伊尔见状,戴上帽子,鞠躬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打搅了。安娜达莎小姐,我等你的回复。
进入书房后,母亲、姐姐和艾蜜儿都已经到了,而继父纳德丘却坐在长长的红木书桌后,脸色苍白,几周没见,竟似老了十几岁。
她微微皱眉,感到了不祥。
“人都到齐了。亲爱的,有什么事你可以宣布了。”母亲走过去搭住他的肩。
纳德丘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对不起你们。”
母亲连忙问:“这话从何说起?”
“这次运输的货物在海上遇到一场大风暴,二十艘船只,全、全部沉没。”纳德丘的声音干涩而悲重,“都怪我太贪心,想着一次赚够,所以,我押上了全部家当,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
“那、那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破产了。”他环视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黯然一笑,她淫商海几十年,风光了几十年,谁知道,最后竟落得这样的地步。
杜苏拉发出一声尖叫,直接晕了过去
艾蜜儿走到父亲身旁,蹲下,将头靠在他的膝上,忍不住泪流满面。
而安娜达莎默默的望着这一幕,为什么她半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好不容易得到的荣华富贵转眼间又要消失了,她竟不觉得难过。
是不是,在她心中,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得到了,也会失去。
哼,果然……如此。
“三天后,银行会来收房子,幸好我还有一处房产,是艾蜜儿的母亲生前留给她的,所以,我们还可以搬到那里去住。”
“哦,不!……”母亲捂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哭了。
纳德丘摸摸艾蜜儿的头发,站起来低声说:“现在,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安娜达莎搀扶着母亲退出书房。
杜苏拉扑入女仆怀中,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