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光
幻光,人生永远追逐着幻光,但谁把幻光看做幻光,谁就沉入了无边的苦海。
六月的盛夏,阳光如真似幻,风吹过你的月白色裙摆,海边的你,海藻式卷发羞涩地掩住了你大而明亮的眼睛,你美如幻境中的菡萏,我一步步靠近,想得到,更害怕失去。一个不经意的跌落,我惊醒,你离开的第三百六十五天五十六分四秒,我再次回归现实。
雪花飘落,狂喜的孩子疯喊着将未成形的雪团迅速打了过去,一声声欢笑穿透了我的心。太阳和月亮分别了一个恒星年都重逢了,我和你呢?
还记得我猛一个转身裂开嘴毫无顾忌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你傻,我们一人一口棉花糖,望着你嘴角的糖粒,我看见你低头时嘴角微微上扬,“胡说呢么……,人家才不傻……”纯白蝴蝶发夹别在卷发中央,微微闪动出别样的光芒,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珍品。街头的商人卖力的吆喝着,半大的孩子大哭着追逐假装愠怒的母亲,忙着补课的学生抱着书急匆匆地跑过,雨后的屋檐下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器乐店的钢琴声清脆流畅,如潺潺溪水流过,来得正是时候。等雨停,雨却越发狂乱起来,像是要冲走什么。只在雨中停留了半刻,便听见了你的咳嗽声,“咳……有伞吗?”我想也没想脱口就是一句:“怕什么,冲回去!”刚牵起你的手便被你拉住,我这才失措般呢喃,“伞,伞哈!”背被轻敲,疼得有些幸福。我们十指紧扣,沿着店前的台阶边缓缓前行,穿过深深的巷道,尔后撑着一把透明伞走在归途上。也许你倦了,你靠在我肩膀却不愿意我背你。每天我们都互相呼应着一起走过这条巷道,上学,放学,你一直穿着你的月白色裙子,偶尔天冷,套上了带银光片的绒外套,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我总有一种感觉,你是一道幻光。
总算盼到一个周末,信鸽飞过,交错的线路把天空压得有些低,屋顶的瓦片噼啪作响,我百般挣扎后终于一骨碌从被窝里钻出来,打了个寒颤。我套着羽绒服仍觉得浑身冰冷,开门想看看雪,只见她立在雨雪里,雨水凝在她的发梢,已经渗不进她月白色的裙,“傻瓜啊!”我的眉头锁成一团,世界猛地模糊了。她似乎没有听见,只涩涩一句“……看海,去不去?”又一滴雨凝在你的发梢,闪出倔强光芒。“去!当然要去啦!”强行把她拉进门,不管她涨红的双脸,胡乱抓了一张巾帕顺便关上门,这才仔细地擦去她头发里蓄的小水库,残留着体温的被窝被我吃力地抱来捂全了她的身。她眼里的微笑闪着淡淡光芒。“……我不冷。”我忙解释,“我知道,不过这样以后的你会更漂亮!哈哈!”微笑里淡淡的光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拥你的肩膀。
破晓的光带着些许微弱,你绒白色雪地靴踏着小路的棱角,连雪,你都不舍得踩。一路上你都在颤抖,每次我回首,你都极紧张地拉我回来,“唉!夏天看海不好吗?”我拉紧了深红的短羽绒服,去了黑色皮裤上的雪,踏着金粉皮靴甩着短发,一脸的不高兴。你低头,沉默片刻,说:“怕没机会了。”我扑哧一声,“傻啊你!”你停了下来,风雨肆虐,击打在你的身上。“好好好!我错了嘛!真的!真的!千真万确!好吧?”我一回头,甩了个鬼脸。透过呼吸声我听出了她淡淡的笑。
波光粼粼,美如虚幻。“明年的夏天……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她猛咳了好几声,“……看海好吗?”我怔住了,直到她用手甩了甩被她牵着的手我才苏醒,“那是当然的啦!”巨石错落,青烟四起,稀稀落落的人群惊呼着日光的逐渐明显,我把手围成喇叭状,对着海面大喊“我爱你傻瓜!”一双冰冷的手戏谑般推开了我,“……你说爱谁?”风浪逐渐汹涌,风声激烈,“我爱慕容菡萏!”你的脸涨得更红了,“……咳咳咳咳。”四个字,我懂得(我也爱你)。你随性坐在沙砾里,我看到幸福的光芒在徜徉。我随意往边上一望,一正在谈话的黑衣男子目光犀利,我受了惊吓,眼睛瞪得更大了,男子目露凶光,你眼睛一转,“傻妹妹,出门忘吃药了,他不会吃你的。”你嫣然一笑,说完便拉我匆忙离开,洁白的雪上留下两串错乱的脚印。
初春的清晨,一向不习惯早起的你捂着紫红的嘴唇惊惶地从我的窗前跑过,我的门破天荒地被你一阵猛敲。未来得及换上便装,刚打开门便见了你打手语,我知道那是“走”,“来不及了!”一大群人涌了过来,“咳!(关门!)”我砰地关上了门,“妈呀!怎么回事!”你捂上我的嘴,我听见熟悉的声音,“这丫头说话没遮拦,也不知在海边偷听了我们的计划泄露秘密没有。”另一个尖利的女声“少废话,除了就干净了!”不到一分钟的停顿,敲门声疯了一般地砸上来,“开门!交人!……”你一低头,“好,我交!”我一脸惊惧地望着你,你拉我到窗边,要我用记号笔迅速在角落写下两个字母,B(BLACK Boy,黑衣男),M(Murder谋杀),你砸破了窗,你推我出去的同时门被撞破,“……咳!咳!咳咳!!”(走,走,走啊!),我简单的思考酿成了此生的痛,我寻思警察会在你受伤之前赶来。
“想知道她去了哪儿?没了我,可不行。”棍棒打了过来,但只打了一次便在这句话中停了下来。“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帮你们找人,不需要报酬,怎么样,考虑考虑?”
“姑娘,你真是好心。”女子把最后两个字压得很沉很沉,一如巷道里的天空,女子如信鸽般叫嚣而去。
一周后的周一,我终究还是壮着胆子进了屋子,我已做好看到你鲜血淋漓而去的准备。而我没有看到一滴血,只有一张信笺:
傻瓜,我走了。医院下了诊断书,我将离你而去,你的傻瓜,怕不能撑到陪你去看夏天的海了。
爱你,我的好同窗。
泪光闪烁,滴落在纯白色信笺上。无数次的梦魇中,我梦见你消失在蔚蓝无边的大海边,你海藻般的发丝掩着你永远微笑而明亮着的眼睛。一年后的今天,谁陪我看海?谁是谁的劫,谁轮回了谁的昨天?
她常咳,情绪也异于常人。翻遍医书我苦求药方,颠覆了日夜,昏沉的暗夜里迎来破晓的光,我终于在一年后的今天研制出了药方并公诸于世。终未找到你的身影。
深秋里,叶舞霜天,望着满地的苍凉也许破案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打开电脑,主页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头条,女子智斗犯罪团伙,新药救出乱世佳人。正是你海藻般的发丝!正是你明亮含情的眼眸!联系到报刊,通过报刊我了解到你成为了刑警,透过车窗远望你,我的嘴角浮起笑容。摇下车窗,我大喊:“傻……不是,慕容菡萏!”我开车驰往你的方向。
一瞬,我睁开眼看清了我的被窝,和被泪水浸湿的枕头。
盛夏的阳光极为灿烂,慕容菡萏轻轻敲着我的窗,我用小刀划过手指,很疼,看她的口型,我知道,那是——去看海吧!盛夏之外的记忆,只是梦一场,你依旧穿着月白色裙子,光芒碎得刚好,出门那一刹那彼此拥抱,即使不完美,终不是幻光。
盛夏光年,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蔚蓝无际的大海,屏蔽了海边的喧嚣,十指紧扣,同窗情,一秒钟也是美好的永恒。与其追逐虚幻的美好,不如珍惜破碎的现实,即使坎坷颇多,即使颠沛流离,而我们,终没有为了欲望失去过什么,不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幻光,人生永远追逐着幻光,但谁把幻光看做幻光,谁就沉入了无边的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