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的呐喊

　　熄灭的呐喊 ——只言片语，写给鲁迅的《呐喊》

　　 

　　你的文我只有就着宇多田光的歌曲才能看下去。因为我可以脚下打着拍子来迎合你抑扬顿挫的字节。你的黑暗遍处都是，爬满整个屏幕。眼触及的地方便是“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的句子。如果没有什么音乐来缓解气氛，我怕我的心会随之沉下去，真的摔进你的黑时代了。

　　但是现在与过去，又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过去有你一人呐喊，如五雷轰顶。现在有千万人呐喊，都被熄去。

　　我大字没识几个的时候就看了你的《狂人日记》，很多句子还是现去请教新华字典才看懂的。当时我拍手叫好，说这个鲁迅一定是个优秀的恐怖小说家！后来初中的时候我妈很得意地给我解释：鲁迅哪里写得是狂人？他不过是借着狂人之口说揭露吃人社会的事实罢了。我很快接受了这个意味深长思想伟大的解释。我很失望，因为这文分明就是个很出色的恐怖小说啊！为什么要扯上社会，扯上救国呢。直到现在，我怀着不同的心情重新阅读它，我依然坚定它只是一篇恐怖小说而已。

　　有些事比文学本身更重要，然而需要用文学来现形。这个东西，后来我被告知，叫做政治。具有政治性的文学是伟大的，是具有历史使命感的，是我们用高过文学的眼光来瞻仰的。

　　我太习惯于语文课本里拍马屁般的文章，因此对具有批判色彩的任何东西盲目地青睐。好容易来了一篇选自《儒林外史》的文，偏偏抨击的是古代科举。待我呐喊古代科举和现代高考到底有什么不同的时候，没人说话。好容易有人告诉我们《事情的正确答案不止一个》，待我呐喊为什么政治考试只许抄书才能得分的时候，又没人说话了。我们刚刚嘲笑过《变色龙》，却转身踏入一个以变色为自我保护的动物世界。当我学着你，仰慕着你，小心地问着上天这一切是为什么的时候，从来得不到回答。

　　我的呐喊也停在空气中，燃尽了热情之后熄灭掉。

　　我也有苦衷，从小就看见课本编入你的各种呐喊信号，从小我就学会要路见不平一生吼，从你的经历中窥见口直心快的豪爽与威风。可是呢，终究有很多事是我无力去做的。不仅是我，如果我能团结起世界上一半的人来呐喊，那另一半也必定会从头到脚地把我们的声音浇灭。

　　何苦去管。呐喊震痛了闷在铁屋里的人，他们被唤醒，真切地感受自己的存在。可是你知道等你口干舌燥，甚至喊破嗓子之后的那个明天，依旧会有许多人被送进同一铁屋。

　　你还有力气呐喊么？

　　现在慵懒如一摊肉的我耷拉着眼皮回顾过去自己的形象，那时我似乎想模仿你摆出呐喊的嘴形，高声疾呼众所周知却不以为然事情。我写过的“我有着满身沸腾的血液。”像不像“我以我血荐轩辕”？我写过的“你的心有多大，你的世界就有多大”像不像你说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以前我还觉着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注定要为人类做出什么。对于未来的憧憬是一片朦胧的远大。这些都是缘于我的无知。当我真正想要了解人间疾苦，每天去看饱充天灾人祸的新闻时，我终于明白：醒了是一回事，停止装睡是另一回事。我相信大多数人，包括我，也都是闭着眼睛醒。

　　从前是一团火，现在是一层冰。我不知道这改变前后的我，究竟哪一个更值得肯定。

　　如果我生活在一个泡菜缸里，何不让周围的汤水染得一身酸甜苦辣，又干嘛非要执著于自己的原味？

　　在我妈每一天苦心孤诣的提醒和教导下，我看到眼前无比狭窄的路。那就是经历现代科举，去考你曾经为文学(不，应当是政治)放弃的专业，去实实在在地救病人。至于他们被我救过之后是真的活了，还是只是不死，由不得我去管。

　　用一生去叫醒别人，倒不如学习考试，考试工作，工作吃饭，吃饭睡觉。保不齐，还能做几个好梦，不枉活过一辈子。

　　我看着你的悲哀长大，你的悲哀越来越深，深到我受不住了。我只好把QQ音乐再调得大些，熄灭你我的呐喊，粉饰太平。

 

By 小十三

2010-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