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谁的一场梦
我们都是懵懂的孩子。
偶尔迷失,偶尔彷徨,偶尔失落,偶尔欣喜。
然后成长。
像在水里游过的鱼,像缓缓而行的蜗牛,在阳光下留下闪烁的光芒。
长大了,从一个街口转向另一条街。
回头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唱:
夕阳下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
一、
夏日。
我们都是夏天的孩子,敏感而又容易受伤。夏天给了我们明媚的阳光,我们却去寻找阴暗。
这个夏季,她把头发留长了,穿起了大团飘逸暗花丛簇的纱裙,用MAYBELLINE的淡彩唇膏,搽MARC JACOBS凉凉的香水。
“猫是个怎样的人?”珏问她。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忘了。”
“那你脖子上那块疤呢,怎么回事?”珏又问。
“他咬的。”答。
“他是谁?”
“忘了。”
这个夏季,她累了,每天要喝掉1.5L的柠檬水,听FAYE的歌,有珏陪着。
又是另一个渐渐熟悉却即将慢慢陌生的城市。她记性不太好,很容易遗忘。
她觉得自己是夏天出生的孩子,至少应该是的。珏也如此。
她在右耳上戴了颗珍珠,落寞的时候转动它。
有太多的痛苦,在劫难逃。
雨在空中旋舞,雨在地上开花,城市这个夏季的第一场雨。她于是对珏说:“今天是我生日。”
珏趿着拖鞋出去了。然后她不小心滑倒在雨中。地上有一滩血随着雨水变淡流失。
白得刺眼的医院里。
她打开搁在一旁沾满污水的蛋糕盒,然而蛋糕已经不成形地斜倒在一边。她用手指挑起小团同样白得刺眼的奶油放进嘴里。
“谢谢。”她说。她知道每次回忆都是在无情地撕裂好不容易稍稍愈合的伤口。她选择忘记。
珏对她笑笑。惨淡的笑容。
夏天的孩子敏感而又容易受伤。夏天的孩子脆弱且没有勇气面对。
黑暗在深夜游弋,有个破碎的声音在低吟。
她选择拖着沉重的行李在晦暝暗黄的路灯下移动。这个城市的夏夜有点冷,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马上慢慢适宜变得麻木。
头发和裙子随风在暗夜里舞动。
突然想跳舞,她把行李放在一边,迎着那个破碎声音的吟唱任意地旋转。
她也离开,仅仅是累了。
二、
桌上摊着蒙克的画册。
曾经猫推荐她去读蒙克的画。他喜欢把看画说成读画,他说KK蒙克的画里有一种特别莫名的张力在那些颜料中肆意, 沉默的是单纯的,但有了这种张力的沉默会成为一种外表狂放而内表更加狂放,外表诡异而内表更加诡异的艺术,所以蒙克的画最容易被区别开来。她记住了。因为她也喜欢能够从一堆颜色中找出认识的颜色的感觉。
她总是觉得但凡这种类型的成功画家,会有一半的是精神分裂。后来知道,蒙克的后期作品都拌着他日益严重的神经痛而常出现的幻影,继续诡异,像深水里飘荡着的海藻的微笑。
她不知道这个夏天的炙热将要怎样的去消退,但现在有通红的太阳在沉默的燃烧,却没有温度。
抬头,看见那座天桥,被浸弄上了一样的色彩,如血,渐渐融化。
还在沉默的立着,一如此刻的时间。
萤火虫子的灯会在交尾后消失,继而,虫也离去。它们不聒噪,如此静的结束一生。但是,他,她,他们,再没有谁愿意选择沉寂,大家都需要力量直至疯狂。
这是她的格言。
该去找珏了。
三、
珏懂手语,因为她的妈妈。
珏曾经很沉重的问她:一个人如果差不多整个一生都要在沉默和寂静中度过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说这很可怕,但也许这不会一直可怕,他们能够慢慢的适应,不过会非常可惜,因为他们听不到许多美好的东西,但庆幸的是,他们可能会感觉到更多正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他们的思想依旧可以表达,不过换种方式。
然后她知道了珏的妈妈在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了,却再也不能说也听不见了。珏和她妈妈生活在这个城市,珏的妈妈做了会计,不用说,也不用听,只需要静静的计算。而珏的爸爸在离这个城市很远的另一个据说有北回归线穿过的地方工作着。
珏教给她说“你好”的手语;对着对方竖起右手大拇指,脸上一定要有笑。珏说当她学了手语才真正的了解了表情是多么重要,一个手势如果表情不同,意思会非常的不同。所以她要笑,要让她妈妈觉得她特别高兴,不再担心。
珏真是个好孩子。
珏的生日邀她去了珏的家。她看到了珏的妈妈,一个美丽的女子,用她温和的眼睛注视着她,对着珏好看的笑着,然后抬起右手的大拇指。珏轻声的喊了声阿姨,也抬起了右手……
她跟着珏的妈妈一起用手语唱生日歌给珏,摇翻了一大瓶可乐,接着是美丽的烛光晚餐……珏后来告诉她,她和她妈妈那天都特别的开心。她也说,那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开心的记忆。
四、
她站在天桥上看着桥下的车辆穿流着,身边晃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该和这个天桥的告别了,再过几天,这个桥要拆了,桥上生活着的算命师们还有夜里留宿的乞丐会去哪呢?站在天桥上的感觉真的很好,看底下的人和车,不那么近,却也不那么远。
她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珏和珏的妈妈,她们在天桥下走着,不时有几辆车子超过来,这个地方没有人行道。她看到珏的妈妈侧过脸笑了,珏似乎在比画着什么好玩的事。她大喊珏的名字,珏转身搜寻着,终于和天桥上我的目光聚焦到了一起,然后,她拽了拽她妈妈,她看着珏的妈妈也顺着珏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她,对她挥着手,微笑着。
阳光像沥过的金子一样,团在珏和她妈妈的头顶。一瞬间被阳光冲散的瞳孔让她觉得她们像两个天使,浮在半空。当目光渐渐聚焦,她突然发现,她们身后,一辆蓝色卡车偏离了其他的车道,摇摇晃晃的从珏她们背后冲过来,却速度极快,她惊恐的张大了眼睛,尖叫着喊着“珏,让开,让开!”
珏的妈妈似乎从她的突变的神情中觉察出了什么,往身后看去,一刹那脸变了颜色,猛的一把推开珏,可是那辆卡车丝毫不减速度,她就那样看着的珏妈妈突然腾起,在半空中化过一道好看的弧线。她穿着的一身白裙, 扬起,一团团光晕化在上面,真的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短暂的飞翔被人群包围住了,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后是脑袋里歇斯底里的空白。腿软,顺着天桥的边上不锈钢栏杆滑下去,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到了珏,猛的站起来掂起脚向下搜寻着,她看到了珏,惊恐的趴在人群外面,却一动不动。她飞奔下桥,眼泪止不住了往下一串串的砸,“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脑袋里混乱的塞满祷告。她奔过去一把抱住珏,“珏,珏……”她拼着命喊着珏的名字,可是珏一动不动的张着眼睛望着,她看到珏的瞳孔变的奇异的黑,还奇异的深,那样的恐惧深深的扎进了眼球里。我感到了她冰凉彻骨的体温,一切却这么安静,珏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改变一下姿势。
她不知道该继续做些什么,抱住珏也坐到地上,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有救护车开过来。人墙开了一个口子,几个穿着白色医服的人将珏的妈妈抬上了救护车,车门又关上了。她呆呆的望着一切一切的发生。突然,一直在旁边如木头一般的珏突然站起来,向救护车冲过去。她看到珏突如其来的泪水重重的砸在地上,突然发出的叫喊变了音调,她听出了珏喊着妈妈。救护车开动了,珏依旧朝那边奔去。她站起来忍住泪追上珏拖住她,珏终于停住了,扑到她怀里,到衣服潮湿起来,泪水冰凉……
“一切都会好的,没有事的,一切会好的……”她轻轻的拍着珏的背嘴里喃喃着。
四、
从那件事发生后,珏开始变地胆小,只能畏缩藏匿在看似坚硬的壳中,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坚强,直是懦弱得不堪一击。
她想珏最害怕的不是别的,而是空白。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使人恐慌,让人不知所措。
珏没有了妈妈。爸爸把她带走了。听说珏死命的不可走。
她,也选择了离开。离开了这个被黑暗笼罩着的城市。
希望珏能尽快恢复吧。
她只是觉得得伤感。悲哀。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再也不会有了。珏和她妈妈天使般的微笑。
她脑子里常会有这样一个画面。
一个在高高芦苇里走路的孩子,烈日炎炎,他看不到路,也没人可帮他。
他只是孤独地拨开一丛丛芦苇,太阳落下的时候他会放肆地哭起来。也许他会永远的孤独下去,沉浸在他迷路的那个晚上的幽暗氛围里。
五、
她回到了有猫的城市-----夏季快尽时。
她不擅长欺骗,只是有的时候,记忆会蓦然无法阻挡地钻入脑袋,填补空白。
所以她换了手机号码,但仍穿薄纱裙,在有猫的城市,依旧孑然一身。她每天会很早起来,捧一杯柠檬水,坐在阳台上,听鸟儿歌唱,享受褪色的早晨和湿凉的空气。
下午,在这个城市的聊天室里,有个叫猫的人对她说“Hi”。面对蓝荧荧的电脑屏幕,她隔着手里一杯红茶散发出的馥郁香气朝他微笑。
一个午后,她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看楼下的孩子们玩滑板跳街舞。前几天在超市看到一个男人很像猫,她想应该是他。
她抬起头,那个墨色的身影正在穿行,朝那个她无法预知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想象,喧嚣的街头,黑和白,就这么彼此交错而过。
门铃突然响了,打破了她的安静。门铃响了下以后,她打开了门。猫站在门外,她却一点也不吃惊。
她嘴里长了溃疡,我生硬地裂嘴朝他笑。“Hi”,他对她说。楼下传来买玉米的叫卖声,他又问她:“想吃玉米吗?”她点头。他便下楼去了。
她掩好门,走进客厅打开了电视机,新闻正在报导一个爱国者勇敢而又残忍的将侵略者置之死地,并抛尸野外。
“别看这么血腥的东西。还有变天了,要加件衣服啊。我要走了。
“去哪里?”
“不知道。”
“没有目的吗”
“有吗”
简单的对话,维持着旅途。
她关了门,搁着门缝说了声:“再见。 ”
再见。
永不再见。
阳光照进来了。她眯起眼微笑。
但它照耀到的地方永远都不是归宿吧。
高中1年级 - 小说字数:3630 投稿日期:2008-1-30 14:21:00 推荐发表:[蓝缘]2008-1-30 14: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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