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3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时光荏苒，父爱依旧
1
　　 夜幕垂下，林诺依旧坐在书桌前与一道几何题奋斗，“咔嚓”门外传来锁头开启的声音，他回来了，几秒钟后，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几乎是同时：
　　“爸。”
　　“嗯。”
　　“作业还没做好吗？”
　　林诺点点头。
　　“注意休息。”
　　“好。”
　　“……”
　　 每次与父亲问好，林诺都觉得自己像一个演员，背着同样的台词，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如同一个拟定好方案的仪式，规矩的格式化，令人厌烦。
　　 林诺看见父亲将那双黑亮的皮鞋脱下，放在鞋架旁，走向客厅，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话语。
　　 鞋架上，摆放满了母亲各式各样的高跟鞋，自己不同颜色的帆布鞋，父亲的皮鞋在鞋架旁显得格格不入……
　　
　　2
　　继续绞尽脑汁地思考，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却依旧毫无进展。
林诺懊恼地将数学习题推向一边，打算放弃，这一举动被从厨房里出来的母亲撞见，
　“数学又不会做吗？要让你爸教你吗？”
　　话音刚落，父亲的身影便出现在书房门口，“哪道题目，拿来我看看。”
　　林诺稍稍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将作业本递了上去，印象中，父亲的数学一直很 好，至少在中学以前，他还没有那么忙的时候，自己的数学作业都是由他把的关。
　　“不早了，先去洗澡吧。”林诺点点头，接过母亲手中的衣服。
　　书桌旁，父亲正低着头，思考……
　　林诺从浴室出来，映入眼帘的是父亲些许狼狈的神态，紧锁着眉，脸微微发红， “这道题，爸，也不会做。”
　“没关系，我自己再想想，再不行明天去问老师好了。”林诺报以一笑。
　　这是父女俩近期来难得的较长的一次对话。
　　林诺擦干头发，继续做剩余的作业，父亲站在书房门口，还未离去，似乎有话要说，或许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一会儿后，他走开了。
　　林诺望着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直觉似曾相识，静静地在脑海中搜寻，然后父亲的身影与曾经的自己重叠，记忆中，这样的场景，林诺经历过很多次。
　　尤其是在林诺进入到中学，父亲升职为公司副总之后，“爸，我们周五有家长会。”“爸，这是这次测验的成绩。”
　　一句句简单的句子，总要在口中停留良久才被说出，总是会思考，这个，有必要和父亲说吗？
　　夜晚，林诺躺在床上，又想起父亲做不出题目时的样子，这样一来，父女间又少了一些交谈的机会。
　　一直这样下去，“父亲”一词会不会与自己越来越陌生，最后被浓缩为一个短短的定义，“直系血统的上一代男性”。
　　真的会这样吗？林诺又问了一遍自己。每当这个时候，林诺总会觉得自己和父亲都是可怜的，明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却连说句话，都需要斟酌良久。

3
　　就如同所有的女孩那样，林诺也有自己的小天地，打开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格子，在厚厚的日记本里夹了一张父亲抱着自己，坐在家中沙发上的照片，那时候的父亲高大挺拔，还没有啤酒肚，父女俩灿烂的笑荣在照片中熠熠生辉，在照片的背后，清晰可见几道黄色的印记，那是干掉的双面胶。
　　那是几年前的一次犯错，之所以依旧对它记忆犹新，是因为那似乎是这段尴尬父女关系的源头。就如同林诺现在正在学习的二次函数图像，那件事如同一条对称轴，将抛物线一分为二，对称轴的左边，与父亲亲密的过去，对称轴的右边，与父亲尴尬的现在，函数图像无限的延长下去，常令林诺感到窒息……
　 回忆在脑海缓缓回放，如同一场老电影……
那次所犯的错误好像挺严重的，母亲愤怒地打电话给父亲，细数着自己的罪行，最后惩罚自己写一篇反思，父亲下班时，交给他看。
　 窗外下着小雨，林诺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头，想着反思的开头，几滴雨水落在粉色的纸张上，化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圈。
　 反思的具体内容，林诺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开头，自己端端正正的写下了“亲爱的爸爸。”那时候的语文老师似乎说过，这样写比较有礼貌。反思被林诺用双面胶贴在父女俩合照后面，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用意，林诺已记不清了。
　　只是最后，反思终究没有被送出，它被林诺从照片上撕下，扔到了窗外，或许和雨水一起深埋入大地，
　　那天的晚餐上，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万恶不赦”，父亲一直保持着沉默，不断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被剔了骨头的鱼肉。林诺低着头，扒着饭，轻轻地说了句“下次不会了。”事情便不了了之……
　　或许是因为父亲与母亲都原谅了自己，因此反思就变得不重要了；或许是因为反思上有了自己太多的真心话，因此就不好意思送出了。
　“亲爱的爸爸”林诺不觉轻笑，蛮矫情的嘛！
　　就如同照片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心里似乎有什么一开始悄悄变化，潜意识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心中的真心话是不应与父亲分享的……
　　然后时间一点一点地从指缝间消逝，坐在父亲腿上讲故事的时光被定格在旧照片上，成为历史，只能留恋，无法返回的历史……


4
　　六月是个繁忙的月份，它的终点是万恶的期末考试，它的中点是……父亲节
　　在周五的政治课上，漂亮的女老师深情地赞颂着父爱的伟大。那次的政治作业，回家对父亲送上你的祝福。
　 周日的上午，林诺站在父亲房间外，手里捧着语文书，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完成背诵的作业，只是，直到篇幅颇长的《出师表》被她背得滚瓜烂熟，祝福依旧没有说出口。
　终于，银色的门把转动，提着公文包的父亲出现在门口。
　“爸”，如同以往的问候。
　 几分钟后，父亲出去了，他说公司有事，、。
　　林诺犹豫了会儿，终于决定了什么，跑向了阳台。阳台的外面是一棵大树，由于枝叶的疏密程度不同，在阳台的一角，有着一块清晰的视线，不大不小，正好容下林诺，“爸，父亲节快乐！”林诺一咬牙，冲着正打开车门的父亲喊了出来。
　　林诺看见父亲的身影微微顿了顿，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便坐进了车。
　　再往后的日子里，林诺时常会想，坐在车上的父亲，他的嘴角会不会有一道浅浅的弧度。
　　傍晚，当指针指向六点：林家的晚饭时间，父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家门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嚷嚷着要“加餐”。
　　饭桌上，父亲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他东一句，西一句地问林诺学校的事，一问一答，持续到了晚饭结束。
　　 惊讶地发现，父亲也已发现了父女间的隔阂，正试图修补……
　　 是留在书房，还是出去与父亲一同看电视，帮母亲洗完碗后，林诺正思考着这一道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
　　几分钟后，父女两人共同坐在客厅沙发上，液晶电视里是新闻主播端庄的笑容，林诺看见，父亲的嘴角，自始至终上扬着……

　　 5
　　周日，林诺正头疼地望着洁白的作文本，手中的笔，写好了题目后，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父亲。
　　眼光落在一旁的书柜上，抱着参考一下的想法，林诺从中抽出一本作文选，打开目录，发现了几篇写父亲的文章，翻到对应的页码，引入眼帘的是一篇短短的不到三百字的文章，它的开头是，“我的爸爸，是我心目中的超人，我心目中的圣斗士。”
　　林诺看了下作者，一个小学两年级的小朋友，不觉轻笑一声，曾经，自己不也是这样过吗？ 小时候，以为爸爸就是世界上的神，是万能的，无敌的，一道数学题，他可以想出好几个解法，可如今，父亲做不出自己题目时尴尬的神情，再次浮现脑海中……
　　儿时，父亲是老师，自己是学生，他伟大而智慧，教给自己许许多多。
　　那现在，父女俩应该以怎样的身份继续相处？
　　做朋友？林诺喜爱那个来自加拿大的朋克公主艾薇儿，父亲喜欢那个嚷着“不差钱”的赵本山，毫无交集。而且性别的差异，使得两人永远不会像与母亲那样，可以在冬天，抱在一起，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知不觉，自己长大了，父亲变老了，然后，一切都变了……
　　书桌上，闹钟的秒针不知疲惫地滴答滴答地移动，亲眼目睹着时光的流逝，林诺迷茫而惆怅……

6
　　考试前的几个星期，是痛苦的复习阶段，父亲似乎也有了新的项目要忙活，纵使每晚作业写到很晚，上床睡觉时，父亲依旧还没回来，每早起床时，父亲依旧在呼呼大睡。奇妙的时差，隔开了父女俩，虽然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几天下来，却未说过一句话。
　　忙碌而充实地度过了四天，转眼到了周五，林诺背着书包，走进小区，看见几个中年妇女聚在一起，正谈得起劲，断断续续的语句，拼在一起，好像是在隔壁的小区里，有个女生自杀了，从六楼一跃而下，原因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
　　回到家，母亲也显得有些紧张，那晚的饭菜格外的丰盛，母亲一边帮林诺搛菜，一边念叨着应该适当放松放松，林诺不以为然地让母亲少操心，小学政治课程的第一章“珍惜生命”，自己学得特别好。
　　晚上十点钟时，林诺做完了作业，起身关灯时，客厅传来锁头开启的声响，父亲回来了。
　　一身酒气的父亲走进书房，“女儿，听爸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真的。”眼睛通红的他，严肃地说出这句自相矛盾的话，林诺想起在不久前，他替自己开完家长会后，也是在书房，同样严肃地提醒自己，上了初三，电脑，手机，就少碰了，而现在……
　　“今天爸有应酬，脱不开身，你妈一打电话给我……我很想赶回家……这些天，听你妈说，你学习很辛苦……”
　　林诺想，父亲一定是喝多了，此时的他语无伦次。
　　他走近一些，用手摸了摸林诺的头，“不可以做让爸爸难过的事，知道吗？”
　　“爸，我不会的。”
　　“有什么事，别藏在心里，一定要跟爸爸说啊……”
　　这句话，甚至带了些恳求的语气。
　　听到声响的母亲醒过来，把父亲扶回了房间。
　　父亲似乎被这件事吓到了，或许是因为在他心目中，他的女儿“很抑郁寡欢”。那是父女俩上星期的对话，深夜，当林诺好不容易从题海抽身， 抬头，正好遇见加班回来的他，
　　“爸。”由于疲惫而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嗯。最近，你看上去……”父亲稍稍顿了顿，“很抑郁寡欢。”
　　“没什么。”随便敷衍一句，林诺上床睡觉。
　　 书房里，林诺想起每次与父亲相处时自己的样子，无一例外，总是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父亲一定不知道吧？与母亲，林诺可以就某个韩国明星帅气的长相，花痴一样地说上好久；与朋友，在每天去食堂的路上，可以毫不顾及形象地因为某个拙劣的笑话而哈哈大笑。
　　父亲一定不知道吧？其实自己的女儿是那样阳光，快乐。
　　 林诺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一种莫林的冲动在心中萌发，想要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抚平他所有的不安与担忧……
　　一个星期后，林诺在期末考试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让父亲安心。

7　
　　一直因为父亲是不善言辞的，至少每次与他独处，他挑起话题的机会少之又少……
　　暑假，外出补课的林诺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成了落汤鸡，次日，就因为重感冒而不得不到医院挂盐水。
　　母亲正好有事，父亲正好休息，于是，带自己去医院的差事便落到了父亲头上
　　躺在医院病床上，林诺看着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流进自己的血管，于是把每一滴当作一秒，计算着时间。
　　父亲则忙着看药物的说明书，表情严肃，极其认真。
　　一会儿后，一个护士推开了病房的门，带进来一个小女孩，走在后面的应该是女孩的父亲。
　　“林总啊！”男人一见到父亲，连忙向前问候。
　　“老赵啊。”父亲亦是如此。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诺没有再盯着输液管来打发时间，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父亲与男人聊天。
　　他们聊得很高兴，以至于，在第二天，当林诺依旧躺在原先的病床上挂盐水，而女孩与她的父亲迟迟未到时，林诺看见父亲的神情有些失望。
　　林诺是在昨天才发现，父亲原来是那样健谈的一个人，从股票走势到房产投资，昨天的病房，处处是父亲的声音，自信而从容，像极了朋友前的自己。
　　只是现在，两个明明性格开朗的人呆在一起，却只有相对无言。
　想到这个，林诺的眼泪掉了下来，一滴又一滴，在床单上化开……
“怎么了？难过吗？”父亲以为是由于感冒。身体不适引起的，只见他笨拙地用一只手替自己拭掉眼泪，另一只手轻轻抱住自己。
　投进父亲怀里的那一刻，林诺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庆幸，还好，父亲的怀抱依旧容得下自己。
　病床的门又被打开了，“咔嚓”一声，这一次，是一个陌生的男孩。
　那一刻，林诺觉得，与父亲之间的那道门，也已被打开……
　
8
　　日历上的纸张，不知不觉掉了三十多页，转眼，一个暑假，过去了二分之一。
　　午后，林诺坐在电脑前，轻轻滑动鼠标，浏览微博。
　　目光转向“热门话题”那里，排在第一位的是“爸爸节”，林诺看向日历，顿悟，今天是八月八号。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林诺写道，
　“老爸，今天是你的节日。十四年了，小时候，你是打败小怪兽的超人，是无所不能的神。然后我长大了，你变老了，我的数学题，你要想很久，你的本本坏了，你束手无措……不知不觉间，我到了你的肩膀，但感谢老爸，纵时光荏苒，你对我的爱依旧存在，你依旧是默默守护着我的天使…。。祝节日快乐！”
　林诺微笑着按下“发布”键，接着，关机，起身……
　与父亲到欢乐谷去玩，是今天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