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破旧的档案室里整理资料时,隔着积满污垢的窗户看见外面在持续不断地下雨,档案室里漂浮的尘埃挤满了我的肺,我挣扎地想起我被中午的烈日骗了,我顺手把雨伞塞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我同时也被班主任的笑容骗了,所以我才落魄到一个人在陈旧的档案室里整理。学校早就有了新的档案室,那里宽敞明亮得好比咖啡馆,其实在某种意义上那里的确是的。那些我认识或不认识的老师们拉过椅子意气风发地一边落座一边谈话,所以他们不愿意用工作时间来这里。我忍着不知名的烦躁把同学们的档案抽出来放进高二的档案堆里,这些教师们费尽心思地把档案扫描进了电脑里,却硬要留着原始记录的纸张——还落满了灰尘。事已至此,我的确感到那么一点不甘,或许是因为这场夏天突如其来的雨,又或许是我感觉自己被骗得太丢脸,可是这都不是我能够改变的事。我从五岁时就从刘媛媛的母亲手中接过了“反应迟钝”的标签。并且我成功地让这个标签延续到了以后的以后。我想当时我只不过是走路时太过匆忙接过撞翻了一杯水,当着刘媛媛母亲的面我有些发愣,可悲的是,她抽了两张卫生纸一面擦拭地板砖上的水渍一边分析:“小熙,你女儿反应蛮迟钝的啊”我又被她语气中所含带的些许关怀骗了,我忘记了她是另外一个女孩的母亲,而不仅仅是妈妈的闺蜜。想到这里我再次感到烦躁,手指一松的瞬间几本档案袋就散落在地上。我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我年龄的增长,烦躁、无奈、轻蔑这些复杂的情感对我而言愈来愈容易掌控,并且时时刻刻显现出我对它们的熟练应用——可惜的是我同样拥有的怯懦的性格,所以每一次事后受伤的人也只有我自己而已,我连医治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但即使是这样,刘媛媛也依旧希望成为我,如果说在我五岁的时候刘媛媛的母亲仍认为自己处在“女儿竞争赛”的胜利方,那么现在刘媛媛已经输得一无所有。因为我后来发现成绩可以为自己迅速拉分,它可以让我的未来看起来——仅仅只是看起来——有所依靠。我不太能像大人们一样能够从高分中看到一个金光闪烁——或者说是阳光明媚——的未来,我的眼光只放在此刻,我不甘心在这场比赛中因为一个“反应迟钝”就丢失了一分,只好用些看起来美好的事物来弥补,所幸的是我选中了杀伤力最大的成绩,结果我胜了,我胜得悄无声息且令人艳羡。因为这些无用的胜利,我也渐渐成为了大人们谈话的一个中心,这个位置并不像其他为我垫底的孩子们所想象得那么美好,一点也不。可我还是要像接受奖励般接受它,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路标——对,就是路标,我看什么书,做什么练习,甚至是喝什么牌子的牛奶,都被大人们广为传诵并令其孩子们效仿——但我也仅仅只是一个岔路口的路标,当那些人终于走出岔路口后我就再也不具备供人仰赖的条件了,我就像是尚未过期的蛋糕在保质期没有过之前只要完整就是光鲜夺目的。
我拾起来档案袋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就是我的,时至今日我的确很想对着当年那个我说些什么,可是我看着几年前的照片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2】
我并不喜欢刘媛媛。
妈很多次提到刘媛媛,明的暗的实的虚的都在指责我实在是不够听话,自以为成绩好就可以备受宠爱。她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提到这些事,我就在一边吃饭的过程里一边把众多情感吃下去。
这并不是我不喜欢刘媛媛的原因,妈可能不知道刘媛媛她妈也经常念叨我,都是因为我的成绩我的乖巧以及等等,她要是想夸我可以找很多理由,而她并不是单纯地想要夸奖我,她只是将我作为打击自己女儿的工具。天下父母总是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选择同样的道路,巧合到令人啼笑皆非。
或许这是因为我和她总是自以为足够了解彼此,其实我们只是知道个面具。
不过我并没有任何想要去探寻刘媛媛内心的想法,我知道她的成绩她的班级记得她的座位,这一切都是为了应付妈而做,我没有必要太过投入地进入这场游戏,。直到有一天刘媛媛放学不再和我一起走,我就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同时我也顺便替刘媛媛圆谎,替她的晚归找借口。我面对两个我非常熟悉的女人撒谎时依旧平静,我并不完全了解她们的内心世界,可是她们总有一两处是相合的,而这一点她们也经常拿出来被女儿所熟知,这就叫软肋。
其实我并不清楚刘媛媛去了哪里,她和谁一起回家,什么时候回来。刘媛媛得知我多次替她圆谎后,就开始告诉我那么一星半点有关她行踪的事,但是她刻意剔除了具体地址,担心我知道,也担心我泄露出去。我听了就忘,忘了的同时也并不想继续听,我似乎记得是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我越是不想听,这些话就越是清晰地凸显在我的脑海里。我说,刘媛媛,我以后可不帮你圆场了,原来你已经成了这样。刘媛媛就好脾气地说:“可我相信你。”我甚至吝于抬头看看她的表情。我不知道我讨厌的是刘媛媛,还是她身后的刘阿姨,或者更多。
很长一段时间我在作业之后唯一的娱乐就是帮刘媛媛打圆场,但是后来我总是干脆地、坚决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一个人回来的”“等不到她”。于是刘媛媛在毫无心理防备的情况下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训斥、呵责、甚至打骂,我不太清楚这场战役的规模,但是从刘阿姨对我妈电话哭诉的时间来计算的话,杀伤力确实不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关上门甚至还是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大概因为我是主谋,所以我能够顺利地得知内部情况。当门外两个大人在各自的家中向好友倾诉的时候,我和刘媛媛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分出了胜负,我顺理成章地赢了,并且将刘媛媛杀得片甲不留。
之前我只是抓住她们的软肋,我从来没有想要从这块沃土上索取什么,但是刘媛媛却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了这块软肋,并且成功地摧毁了它。
后来我再次在饭桌上听到妈对刘媛媛的评价时,对于她的看法已经不能够对我构成任何威胁了,而刘媛媛也被迫淡出了我的生活,彻底失去她并没有使我的生活缺失一部分,我像忘掉妈对刘媛媛的表扬一样迅速地忘掉了刘媛媛这个人。
其实我想这次不仅仅是我的主观思想,更重要的是我爸妈的强行干预我和刘媛媛。他们再一次假借我的手与眼向孩子们表扬了一场闹剧,起承转合回回精彩,哪怕没有卖场的悲欢离合剧情,也照样可以博得头彩。
【3】
高二的时候,我就学会了选择性遗忘,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在家里爸妈开始默默地奉行“不深究”规章,相机什么时候坏的,网线什么时候拔的,电视什么时候从客厅移到主卧室了,我问了也是白问,因为这些问题他们不想深究,不想去考虑什么时候修相机什么时候装网线什么时候移电视。而我聪明地学会了沉默,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像习惯没有刘媛媛一样习惯那些我曾经非常熟悉、而现在莫名其妙不见的摆设。
习惯就是一种变相的消沉。有人说我们应该停止悲观情绪,可惜总是缺少那么个人站出来说,我们应该停止习惯周围一切。
我并没有停止习惯,我放纵时间把我带入了高三。在那之前,我曾觉得用一个数字就可以代表我目前的经历,例如我今年十六,你会立马反应过来我只是一个初入青春期的少年。可惜的是在进入高三后,无论你有多么美好的年华,你是有傲人的17,抑或是耀眼的18,都被尘埃掩埋压在了岩石底层,永远不见。
我想起来今天上学的时候女友甲迫不及待地告诉我隔壁中学的哪哪人自杀,很多时候我们的压力都以这个形式来释放,每当我们为别人叹息扼腕的时候都像是为自己缓压,这样短暂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上。我已经很久不看报纸了,想要得知外界消息只有通过新闻联播,只是它吝于给我一点近在咫尺的消息,我看美国看伊拉克看德国看非洲,地图上面画了一个圈还是回到原点,可惜我就是无法详细地得知那个男生是怎么死的,为何而死。
没人给我一个回话。
-A-首发逐眠。
初中2年级 - 小说字数:2991 投稿日期:2010-3-14 20:07:00
推荐3星:[CYW951127]2010-3-14 20: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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