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正开心地享用丰盛的午餐,有鸡肉、米饭、肉汁和咖啡。再过一会儿我们还要给她吃点冰淇淋。如果你想要,也可以吃上两盘。我还要带你去看妹妹呢。”
韦德放心了,可身子却软得一点劲儿也没有,他想就这位新妹妹说几句客气话,可就是说不出来。大家都对这个女孩子感兴趣。他的事儿,再也没谁管了,甚至连兰妮姑姑、瑞特叔叔也不例外。
“瑞特叔叔,”他开腔说,“比起男孩子来,大家更喜欢女孩子,对吗?”
瑞特把手里的酒杯放下,端详了一会儿他那张小脸蛋,立刻流露出领悟的神色。
“我看不见得吧,”他一脸严肃地回答说,好像在认真思考似的,“这无非是因为女孩子比男孩子给人添的麻烦要多些。对那些给人惹麻烦的孩子,大家往往操心要多些。”
“黑妈妈刚才说,男孩子就爱惹麻烦。”
“哦,黑妈妈心情不好,那话只是随口说说的。”
“瑞特叔叔,你是想要小女孩,不想要小男孩的吧?”他用期待的口吻问道。
“是呀,”瑞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看到小男孩脸色沉了下来,他赶紧改口说:“哎,我已经有了一个男孩,干吗还要一个呢?”
“已经有了一个?”韦德叫了起来,听到这消息他吃惊地张大了嘴。“他在哪儿呀?”
“就在眼前呀,”瑞特将他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腿上,“有你这么个小男孩,已经足够了,儿子。”
顿时,韦德的心头涌上那种还有人要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他几乎又要哭了。他转过身子,硬把眼泪止住,一头栽进瑞特怀里。
“你是我的孩子,是吗?”
“一个人能——嗯,能同时做两个人的孩子吗?”韦德问。两种感情在他心里冲突着:一边是对那位从没见过的亲生父亲的忠诚,另一边是对眼前这个如此体贴他的继父的爱。
“能,”瑞特语气肯定地说,“就像你既是妈妈的孩子,同时又是兰妮姑姑的孩子一样。”
韦德仔细体会着这句话的意思。他悟出了其中的含义,于是微微一笑,不安地在瑞特怀里扭动着身子。
“你很了解小孩子,是吗,瑞特叔叔?”
瑞特黝黑的脸沉了下来,又现出那一道道年深日久的深粗皱纹,嘴歪扭了起来。
“是啊,”他沉痛地说,“我很了解小孩子。”
韦德有点害怕起来,害怕之中又夹杂着几分突如其来的妒意。瑞特叔叔此刻心里想的肯定不是韦德,而是别的什么孩子。
“你还有别的孩子吗?”
瑞特把他放到了地板上。
“我想喝点酒,你也喝点吧,韦德,这是你第一次喝酒,为你的新妹妹干杯。”
“你还有别的——”韦德想问下去,可看到瑞特伸手去拿装有葡萄酒的长颈瓶,想到自己也能像大人那样举杯庆贺,一时兴奋得无心再发问了。
“哦,我不能喝,瑞特叔叔!我答应过兰妮姑姑,大学毕业之前决不喝酒,如果我真的做到了,她会奖给我一块表呢。”
“那我再给你配上一根表链,如果你要的话,就把我现在挂在表上的这根给你。”瑞特说话时脸上带着微笑,“兰妮姑姑的话很对。但是她说的是白酒,而不是葡萄酒。你得像上等人那样喝葡萄酒,儿子,现在就是学着喝的最好时机。”
他拿起玻璃瓶,非常熟练地往红葡萄酒里掺水稀释,等到酒液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时,才把酒杯递给韦德。就在这时,黑妈妈走进了餐厅。她换上了星期日才穿的黑色盛装,连围裙、头巾也焕然一新。她扭动身子,一摇三摆地走着,衣裙里不停地发出窸窸窣窣的丝绸声。她脸上那焦灼不安的神情一扫而光,满脸堆笑地咧着那张牙齿几乎已全部掉光的大嘴。
“来份生日礼物吧,瑞特先生!”她说。
韦德已把酒杯凑到了唇边,这时一下子停住了。他知道黑妈妈向来不喜欢这位继父。她一直称他为“巴特勒船长”,而且在他面前,总是冷冰冰地摆出一副不可侵犯的架势。而现在,她满面春风,忸忸怩怩的,还称他“瑞特先生”!今天一切都乱套了!
“我觉得,你更喜欢来点朗姆酒吧,”瑞特说着,伸手从酒柜里拿出一只胖墩墩的酒瓶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是不,黑妈妈?”
“那还用说,”黑妈妈应和着。她一面端起酒杯一面咂嘴。
“你可曾见过更漂亮的女孩子?”
“哦,当然见过啰,斯佳丽小姐刚生下来时,差不多也是这么漂亮。”
“再来一杯,黑妈妈。我说黑妈妈,”他声调严厉,可眼睛却忽闪忽闪地,“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