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论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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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野心

野心有如胆汁,假如不受到阻止的话,它就是一种使人积极、认真、敏捷、好动的体液;但是假如它受到限制、不能自由发展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种焦躁的情绪,进而发展成恶毒的品性。与此类似,有野心的人,如果他们觉得自己升迁有望,并且一直在前进的话,他们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是忙碌的。但是如果他们的欲望受到阻挠,他们就会心怀怨恨,看人看事都是透过一双恶毒的眼睛,并且在君主之事受挫折的时候最为高兴。如果这人作为帝王的或共和国的臣仆,乃算是一种最恶劣的品性。因此,国君如果要任用有野心的人,必须要控制他们,使之既能保持积极进取,而又不败坏事业,这才是有益的。这样做肯定会有不便之处,因此最好不要任用这种人。因为如果他们本身与所从事的职务不齐头并进的话,他们肯定会设法使自己的职务与自己一同堕落。可是,我们既然已经说过,最好是不用那些天性中有野心的人,除非不得已,那么我们就应该说一说,在什么样的情形中,这样的人是不得不用的。在战争中必须要用良将,不管他们是如何地有野心,因为他们的功劳可以抵消一些过失。一个没有野心的军人,如同没有马靴刺一样,威胁将减少许多。有野心的人还能派上一个大用场,就是当君王在危难或受人嫉妒时可以替他作屏障,因为没有人会愿意担任这种角色的,除非他像一只缝了眼的鸽子,只知道盲目地向上飞啊飞啊,因为它看不见周围的情况。有野心的人还有一个用处,可以削弱任何功高盖主的臣仆的权势,如提比乌斯用马克罗以颠覆西亚努斯一样。有野心的人既然在类似的情形中非用不可,我们就还得说一说这些人应当如何驾驭,好减少其危险性。这样的人,假如是出身卑贱,就比出身贵族的人危险性小;如果是天性暴戾,就比仁爱而得民心的人危险性少;如果是刚被擢升,就比一向有权有势、从而变得狡黠善防的人危险性小。有些人以为国君若有了宠臣便算是一种弱点,但是这种事可算是一切对付权势甚大而有野心的人的方法中最好的一种。因为如果是宠臣做出的赏罚,除了这班人以外,不会有任何人权势更大。还有一个制裁这种人的方法,就是用和他们一般傲慢的人与之抗衡。但是如果用这种办法就必须有些中立的大臣,好使他们更加牢靠;因为如果没有压舱之物,船底就会颠簸得很厉害。至少,一位国君也可以鼓励并扶持几个微贱之人,使他们成为有野心之人的对头。至于使有野心之人有可能覆灭的办法,当然如果这些人天性畏怯的话,那么这种办法也许非常奏效;但是如果这些人坚毅果敢的话,那么这种办法也许会激发他们的阴谋,反而会变得很危险。至于要颠覆野心过盛的人的这方面,如果国家或国君之事需要这样做而又不能突然有所举措,同时还唯恐发生不测的时候,唯一的方法是不停地赏罚交施;使那些人不知道该指望什么,就像在森林里一样迷乱。

说到各种的野心,那种专要在大事上出风头的野心比凡事都要大显身手的野心危害小;因为后者能够滋生混乱,而且为害不浅。然而使一个有野心的人忙于某事,比使他拥有广大的追随者危险小。那些要在能干的人们之中出风头的人是给自己出难题,但是这对公众总是有利的。那些想把别人的一切功绩都抹煞掉,只允许自己成就霸业的人则会毁掉一个时代。高位显爵包含以下三方面内容:有为善的良机;能与帝王要人接近;能使自己的财富和荣华倍增。如果一个人内心怀有上述三种中的第一个愿望,那么他就是一个诚实的君子;而那能在其内心看出这种居心的君王,乃是贤主。一般言之,君主和共和国领袖在选择大臣的时候,最好选用那些将责任心置于一己的升擢之上的人,他们是凭良心做事,而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并且还应当把是天性爱做事还是乐意服务两者区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