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语

瓦尔登湖·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电子书]

我们为什么总是将自己的感觉贬低到最笨的水平,同时又将其吹捧为常识?最普通的感觉就是人睡着时的感觉,其表达方式就是打鼾。有时候,我们往往将偶尔的智慧与弱智归为一类,因为他们的智慧我们只欣赏三分之一。有的人偶尔起一次早,就对朝霞吹毛求疵。我听说“他们认为,卡比尔(卡比尔(Kabir ,1450?-1518):印度改革家,曾试图融合穆斯林和印度教的一些流派。)的诗有四种不同意义:幻觉、精神、才智和吠陀经的通俗教义”。但是在世界的这个角落,如果一个人的作品有一种以上的解释,人们就会群起而攻之。如果英国在设法治愈土豆腐烂,难道就没人在设法治愈大脑腐烂?这种现象更加普遍,也更为致命。

我并不认为我已变得晦涩难懂,但是如果读者认为,本人的此番描述和瓦尔登湖冰上的所见所闻一样,并没有发现什么致命的错误,我将感到十分骄傲。南方客户不喜欢冰块上的蓝色,仿佛它是泥浆,而实际上,这正是它纯洁的证据,相反,它们更喜欢剑桥的冰块,这种冰块是白的,但却有种水草味。人类爱好的纯洁犹如笼罩大地的雾霭,而不像蔚蓝色的天空。

有人在我们的耳边嘀咕说,跟古人相比,甚至跟伊利莎白时代的人相比,我们美国人,或者说全体现代人,只不过是个智力上的矮子。但是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条活着的狗总强于一条死了的狮子。难道一个人是个矮子,就应该将自己吊死,而不是想法在矮子中做个最高的人?每个人都应该管好自己的事情,努力做个名副其实的人。

我们为什么急于求成,去从事这么铤而走险的事业?如果一个人跟不上自己的同伴,或许是因为他听到了另外一个鼓点。让他跟着自己听到的音乐节拍走吧,不管这种拍子如何,多么遥远。他是否应该像苹果树或橡树那样尽快成熟,这并不重要。难道要让他将自己的春天变成夏天?如果我们创造的条件还不够成熟,那么我们能够替换的又是什么样的现实呢?我们不应该将自己的船撞到虚空的现实上。难道我们要辛辛苦苦地建立一个蓝色玻璃般的天空,建成后却还要抬头凝视那更高更真实的天空,仿佛前者还不够真实?

在科罗这座城市,有一位艺术家,生性追求完美。有一天,他突然想做一根手杖。在他看来,一件作品之所以不够完美,时间是个因素,因此,要想做一件完美的作品,就应该将时间抛到一边,他对自己说,哪怕我这辈子什么也不做,我也要让这根手杖十全十美。于是他立刻来到森林,寻找木料,他拿定了主意,做手杖用的木料一定要合适;他到处寻找,一根也没挑中,这时,他的朋友们渐渐离开了他,因为他们工作到老,已经死了,而他一点也没老。由于他一心一意,高度虔诚,因此,不知不觉之中,他已变得青春长驻。由于他没向时间让步,时间也只好退居一边,低头叹息,拿他毫无办法。他还没有找到十分合适的材料,科罗市就已成了一片废墟,于是他坐在废墟上,砍削树枝的皮。他还没有来得及给树枝塑造合适的形态,坎达哈王朝就已结束,于是他就用木棍的尖头,在沙子上写下了这个民族最后一个人的名字,然后重新开始工作。等到他将木棍削平,擦光,卡尔珀已不再是北极星了;他还没有来得及给手杖套上金箍,装上镶满宝石的头饰,梵天就已经睡醒了很多次。我为什么要提及这些事情呢?等到艺术家完成了最后几笔润饰后,眼前不禁为之一亮,突然之间,这根手杖已经扩大,成为梵天各种创造物中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他在创造手杖的同时,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制度,一个美丽宜人、比例匀称的世界,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古老的城市和王朝已经消逝,但是更美更壮观的城市和王朝已经取而代之。此刻,他看着脚下一堆堆依然新鲜的刨花,感到就他及他的工作而言,从前消逝的时间只不过是个幻觉,时间并没消失,这只不过是梵天脑海里闪烁的一点火花,点燃凡人脑海里的一点火绒所用的时间。材料是纯洁的,他的艺术也是纯洁的,难道这一结果还不够奇妙吗?

我们给事物设计了美好的外观,但是最终能使我们受益的,只有真理。我们大多不是自得其所,而是呆在一个虚假的位置上。由于我们生性脆弱,于是就设想出一种情况,并置身其中,这样一来,我们就同时处在两种情况之中,再想出来可就难了。清醒的时候,我们只认事实,也就是实际情况。说你要说的话,而不是你该说的话,任何真理都要比虚伪好。当补锅匠汤姆.海德站在绞刑架下的时候,有人问他是否有话要说,他说:“告诉裁缝们,缝第一针之前,不要忘了将线打个结。”而他同伴们的祈祷则早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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