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也不怕,”她颤抖着,嘴里叽叽喳喳,“害怕的是这可怜的身子,不是我自己。”
“不要紧,不要紧。”我安慰她,手臂本能地搂住了她的腰,保护了她。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自己是个男人。一阵颤动来自天性的深处。我是条汉子,我是护花使者,一位斗士,而最重要的是,我是所爱的人的庇护者。她靠着我,那么轻盈,像一朵娇嫩的百合花。她不再颤栗了,我好像平添神力,跟海豹王较量也不会怯场。我会稳如泰山地迎战它,把它杀死。
“现在,我好了,”她感激地望着我,说,“咱们前进吧。”
是我的力量让她安静下来,给她信心,这使我快慰。原始人的精神仿佛在我心中萌动,我虽是个“文明极了”的人,却重又过起了原始人的生活——白天狩猎、晚上蹲林子的古老生活。我们沿着“小道”在海豹群里穿行,我想起了海狼,我真得向他致谢。
走了将近四百米,我们找到了那群小伙子——年轻的、光泽的海豹,一群单身“青年”,正茁壮成长,准备有一天,成为斗士,再晋身为妻妾成群的老爷。
现在一切顺利。我好像知道该干什么了。我大叫着,挥动棒子,做出威胁的姿态,甚至戳戳那些懒家伙,很快我就从海豹群里分出了二十来只小伙子。凡有海豹想逃回水里,我便把它往前赶。美谛赶得也很积极,她叫喊着,挥舞着破桨,助攻作用也不小,不过我也注意到,只要有一只海豹表现疲倦,落到了后面,她也就让它溜掉。我还注意到,要是有一只海豹想凭武力逃走,她的眼睛便闪出凶光,用大棒潇洒地敲打。
“天呀!太快活了!”她完全因为疲倦,停了步叫道,“我看我得坐坐了。”
我赶着那群海豹(因为她放走了一些,现在只有十二只了)往前又走了一百码。到她跟上来时,我已经完成了大屠杀,开始剥皮了。一小时后,我们沿着海豹群里的小道满载而归。我们沿着这条小道又来回走了两次,现在屋顶材料已足够了。我拉起帆,抢风行船回到了海湾,再抢风行船,就回到了我们那小小的海湾。
“就像回家嘛。”我让船靠了岸,美谛说。
我心中涌上一阵狂喜,那么行云流水,那么亲切可人。我说:
“我仿佛一直就这样生活着。书山纸海和钻故纸堆的生活都已恍如隔世,不像现实,而如梦如烟。我这一辈子定是在狩猎、战斗和掳掠里度过的。而你也应是我的生活的一部分,你真是……”“我的老婆,我的配偶”差点脱口而出,它滑成另一句话:“接受了原始生活的再教育”。
但她的耳朵揪住了我欲说还休的是什么,明白我的话中途被“文明”地挡住了。她飞快地瞟了我一眼。
“言不由衷吧。你想说的是……”
“是美国的夜莺小姐成了野蛮人,转变得很成功。”我云淡风轻地说。
“哦!”她说,那分明带着失望。
但“我的老婆,我的配偶”在从那一刻后的许多天,在我耳里轰来轰去,当天夜晚,我差点被那句宣言吵疯了,我望着她从火炭上扒开了青苔,吹燃了火,做了晚餐。潜伏的野性在我心里蠢蠢欲动,那句跟种族的根紧密联系的古老的话抓住了我,令我震颤。它就像魔咒,使我心惊肉跳,我一次次默念着它,进入甜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