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碰你,让你完蛋
走上甲板,我发现夜叉号正往左舷急转,打算抢风快进。大伙都上了甲板,明白里奇和钟生一捉上船,就会出事。
老易到后面来接班掌舵。空气潮乎乎,我看到老易已穿上雨衣。
“会出现什么天气?”我问。
“一场猛猛的飓风。老板,”他回答,“还要下几点雨,湿湿腮帮子,就这样。”
“找到他们,糟透了。”我说,一道激流让船头一歪,小艇从斜桅帆前闪过,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老易打了一下舵,拖延了一会儿,“我担心他们是上不了陆地了,老板。”
“你以为不行吗?”我追问。
“不行了,你觉得呢?”(一阵风刮向三桅船,老易只好立即倒打了一舵,摆脱了风)“一个小时后的海上,这蛋壳艇就漂不起来了。他们在这儿叫我们弄上来,还算是运气的。”
海狼从中舱大步走来,他才在那儿跟几个被救起的人交谈。他猫般的敏捷,两眼炯炯有神。“三个注油工,一个四级机械师,”他这话是对我的招呼,“可我要把他们变成水手,起码变成桨手。那位女士怎么样?”
不知为何,最后一句让我感到心口被捅了一刀。我明白我神经过敏,可我摆脱不了,只好耸了耸肩,作为回答。
海狼一吹口哨。
“那她叫什么?”他问。
“我不清楚。”我回答,“她睡了,疲倦到了顶。实际上,我是在等你的消息。那是只什么船?”
“邮轮。”他回答,“东京号,从旧金山来的,去横滨。被台风打垮了。那船老朽了,全裂了口子,像筛子一样。他们漂了四天。你不知道那女的是谁,是干什么的吗——小姐,夫人,还是寡妇?好了,好了。”
他摇着头,眼带嘲弄,望着神经质的我。
“你……”我一张口,话已溜到嘴边,我想问他是否打算把遇难的人送到横滨去。
“我怎么样?”他问。
“你打算怎么处理里奇和钟生?”我改了口。
他摇着头。“真的,书呆子,我不知道。你看,增加了这么多人,我需要的人手已差不多够了。”
“他们也差不多到了。”我说,“为何不宽容一点呢?救他们上来,善待他们。他们也是被逼的。”
“是我逼的?”
“是的。”我直说,“我警告你,海狼,你要太过分,我会不惜命,杀掉你的。”
“棒!”他叫道,“你让我自豪,书呆子。你真能用自己的腿站立了,成人了。你不幸生在富人家,你在进步。你这样更讨我欢心了。”
他语气一变,脸色凝重。“你信守承诺吗?”他问,“一诺千金?”
“当然。”我回答。
“那我们就立个约,”他说下去(后来我才明白,他的诡诈已臻化境),“要是我承诺完全不碰里奇和钟生,作为回报,你能承诺不杀我吗?”
“啊,我并不怕你,不怕。”他补充道。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这人真弄不懂。
“成吗?”他不耐烦地问。
“成。”我回答。
他向我伸过手来,我忙把手伸过去,握手的一瞬,他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我俩走过舵楼甲板,来到背风面。那小艇已近了,艇上情况不妙。钟生在掌舵,里奇在戽水。我们快速赶上他们。海狼打了个手势,叫老易让开一点。然后夜叉号驶了过去,在距离不到二十英尺的上风头跟小艇平行。夜叉号挡住了风。小艇的斜桁帆空摆着。小艇不晃了,两人马上换位。小艇停了,大船跃上浪尖,小艇栽下浪谷。
此刻,里奇和钟生仰头望向水手们的脸。水手们在中部甲板栏杆旁一字排开,没人招呼他们。在水手们眼里,双方已隔阴阳两界,他们是在与幽灵对望。
他俩一齐转向舵楼甲板,海狼和我立着。船身坠下浪底,小艇跳上浪尖。钟生俯望着我,一脸憔悴。我朝他挥手,他也挥手作答,但那是绝望的一挥,仿佛在告别。我没与里奇对望,他正死盯着海狼。一脸凶暴,充满怨毒。
接着,他们往后漂走了。斜桅帆陡然鼓胀,压向小艇,看来它要翻倒了。一道白浪猛扣下去,小艇钻了出来,进了半艇水。里奇在戽水,钟生守在舵边,一脸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