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奋起吧,拿起匕首

海狼·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电子书]

一瞬间,里奇和我都没觉得出了事,他的右臂已挨了一刀,从手腕直划到了手肘;而饭袋已退却,刀还举在面前,摆出防卫的姿势,脸上露出凶神般的表情,里奇的手臂血如泉涌,喷到甲板上。可他一脸泰然。

“我会修理你的,饭袋,”他说,“会好好地修理你的。不着急。等你没有刀子了,再修理你。”

他转过身,稳稳地走了。“抹给你吃”吓得脸色铁青,可他对我却更凶恶了。尽管害怕里奇报复,他也看出这对我是个儆戒,于是在我面前更粗鲁,更张牙舞爪了。他近乎癫狂,那是里奇喷出的血引起的。他不管望向何处,好像都看见一片血红。他的心被纷至沓来的恐怖烧灼,我洞悉他的那颗心,就像在翻看一本书。

时光飞逝,贸易风带着夜叉号飞航。可以发誓,“抹给你吃”的眼神正在癫狂。得承认,我怕了,真怕了。磨、磨、磨,整天磨刀霍霍,手指摸着锋刃,向我一瞪,那神情就像要吃人肉的凶兽。我不敢背对着他,离开厨房,只能倒退而出。水手和猎手都觉得好玩,围成人堆,看我撤退。我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有时觉得神经快要崩溃了——在满船的疯子和野兽里,疯了倒也适应了、正常了。危险,每一时刻都潜伏在我身边。灵魂饱受着磨难,但前后舱没有一个灵魂,有足够的怜悯来拯救我。好几回,我想向海狼求助,但他那怀疑生命、蔑视生命的夜叉形象,让我的念头戛然而止。有时,我细细地想过自杀。多亏了我的“希望哲学”的全部力量,才使我没在夜幕下跃过船舷。

海狼多次想诱我重续讨论,但我避开他,只回答一二句。最后他命令我重新回到舱房的餐桌上。我坦率地告诉了他,他对我三天的“宠爱”,召来了“抹给你吃”的迫害。海狼的眼眯成一条缝,笑了。

“你怕了?”

“对,”我挑战地、也坦然地说,“我怕了。”

“你就这熊样,”他有些生气了,“贪生怕死,为你那永垂不朽的灵魂,多愁善感。见了一把刀和一个胆小鬼就吓倒了,你那些似是而非的道道套套,被生的执着吓倒了。好啦,好哥们,你会永生的。你是一个神,而神如何能被杀死呢?饭袋杀不了你的;你会复活的。那你怕什么?

“你面前漂着永生,在永生方面,您老是个大富豪。你的财产丢不了,比星星还难消灭,像宇宙恒久。你不能背叛你的教条,永恒这玩意,没头,也没尾;永生就是永恒。尽管你在此时此地死了,你会永远生活在别处。囚禁的灵魂摆脱肉体,向天国飞升,可是件美差。饭袋杀不了你的,他只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上路,踏上永生的苦旅。

“或许,你眼下还不想让别人助你一臂之力,那你为何不助人为乐,推饭袋一把?依你的理论,他也是个永生的大富豪,他的钞票一样值钱,你无法让他破产。你即使杀了他,也不会让他折寿,因为他没头也没尾,必然会轮回地生活着。那你就推他一把吧;捅他一刀,让他的灵魂自由吧!像现在,他那灵魂拘禁在一个讨厌的黑牢里,你捅开一道光明,为他干了件好事。他那从臭皮囊向天堂升华的灵魂,也许会虫化蝶般的得道成仙呢,谁知道。你助他一臂之力,我就把你提升到他的位置。他现在一个月拿四十五元。”

显然,我是无法向海狼求援了。干什么,我都得靠自己。恐惧至极,反而生勇,我下定决心:以牙还牙,以刀对刀。我从约翰森那里借来一个磨刀石。桨手老易早就向我要过炼乳和糖,而存放这类美味的储藏室就在舱房地板下面。我找到机会偷出了五听炼乳,趁那天晚上老易在甲板上值班,跟他换了一把匕首。那匕首跟“抹给你吃”的菜刀一样,窄、长,凶气毕露,可是又锈又钝。于是我转着磨刀石,让老易在上面磨出了刀锋。那夜,我睡得踏实了。

次日早上,早饭后,“抹给你吃”又开始磨刀霍霍。我警惕地盯着他,因为那时我正跪着掏炉灰。倒了炉灰回来,他正跟哈里森笑谈。哈里森,那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脸迷醉和惊奇。

“是的,”“抹给你吃”说着,“那位大老爷怎么办?他让我在雷丁监狱蹲了两年,可我不在乎。那家伙也够呛,你要是看见就好了。就像这把刀,我白刀子一捅,就像捅进奶酪里,红刀子拔出来。他吼得比街头卖唱的还‘炸’耳朵呢。”他朝我瞅了一眼,看我听见没有,又说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大兵哥,’他抽着鼻子,‘上帝保佑,我不是那意思!’‘我要他妈的好好修理你。’我说,追着他不放。我把他戳成个血葫芦,就是那样的。他一直就那么嚎着。有一回他捞住了刀子,想用手指头抓紧。可我一抽刀,割得他白骨森森地露出来。那个场面,嗬,够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