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费梅是个好地方,是不是?一到夏天,有些人会到那地方去游玩。德纳第家的生意怎么样?他们那地方来往的人并不多,那客店只够得上一种歇脚儿的马车店。”马德兰先生一直握着她的手,愁苦地望着她发愁。他这次来,显然是有事要和她谈,但是,现在他迟疑了起来。医生诊视了一番之后,也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了散普丽斯嬷嬷和他们。
大家沉默着,忽然,芳汀叫起来: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我的上帝,这是她的声音!”
她伸出手,叫大家静下来,自己则屏着呼吸,入神地听着。然而,这声音或许是看门妇人的孩子发出来的,或许是别的女人的孩子发出来的。我们有时会遇到凑巧的事,当一事变得山穷水尽之时,猛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一只脚来,它会使这山穷水尽之状变成柳暗花明之境。眼下便出现了这样的事,这声音是在天井玩的孩子发出的。那孩子为了暖和些,在跑来跑去,在唱,在笑,芳汀听到的童音便是那个小姑娘发出的。
“啊!”她又说,“这是我的珂赛特!我听出是她的声音!”
那孩子忽来忽去,走远了,声音也跟着消失。芳汀又听了一会儿,面容变得惨淡起来。这时,马德兰先生听她低声说:
“医生不许我见我的女儿,一副狠心的坏模样!”
然而,这时,她心里又高兴起来。她头枕在枕头上,继续自言自语,“我们将来会多么快乐啊!第一,我们会有一个小花园!这是马德兰先生答应给的。我的女儿在花园里玩!她现在应该认识字母了吧?我来教她拼写。她在草地上追着蝴蝶玩,我看着她,我还带着她去领圣礼。呀!真的!她应当什么时候受礼呢?”
她翘起手指数起来。
“1,2,3,4……她7岁了。再过5年。她披上一条白色的纱巾,穿上一双崭新的长统袜,一副大姑娘的神气。啊!我的好嬷嬷,您瞧我多傻,我已想到她第一次圣礼的事了!”
她笑了起来。
马德兰先生已经丢开芳汀的手。这些话,如同耳边之风。他眼睛望着地面,精神沉溺在无限的萦想之中。忽然她停下来。她神色大变。
她不再说话,也不再呼吸,半卧半起,支在床上,瘦削的肩膀从睡衣里露出来,刚才还喜气洋洋的面色,现在发了青,她的眼睛吓得滴溜圆,目光注视着出现在屋子另一端的一个骇人的东西。
“我的上帝!”马德兰先生喊道,“您怎么了,芳汀?”
她不吭声,眼睛不离她仿佛看见的那东西,一只手握住了马德兰先生的胳膊,另一只手向马德兰先生身后指着,要他朝后看。
马德兰转过头去。原来是沙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