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又重新给她的母亲写了一封信,表面上是通知她结婚的日期,实际上是想再请她的母亲帮她拿主意。娶她的是一个上等人,这一点她的母亲也许还没有充分考虑到。要是婚后再给以解释,这对于一个不太在乎的人来说也许就用轻松的心情接受了,但是对他来说也许就不能用同样的心情接受了。不过她写出去的信却没有收到德北菲尔德太太的回信。
尽管安琪尔·克莱尔对自己、对苔丝都说他们立即结婚是一种实际需要,也说得似乎有道理,但是实际上他这样做总是有点儿轻率的,因为这一点在后来是十分明显的。他很爱苔丝,但是同苔丝对他的爱比起来,他的爱是偏于理想的爱,耽于想象的爱,而苔丝的爱却是一种热烈的爱,一种情深意浓的爱。在他注定要过他从前想过的那种无需动脑力的田园生活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在这种场景后面会发现一个美妙的姑娘,也没有想到这个姑娘竟是这样的迷人。天真朴素本来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但是等他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真正被天真朴素打动了。不过他对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也许还要一两年他才能考虑真正开创自己的生活。他知道,由于家庭的偏见,他被迫放弃了自己真正的事业,秘密就在于他的事业和性格都带上了不顾一切的色彩。
“要是我们等到完全在你中部的农场安顿下来以后再结婚,你不认为更好些吗?”有一次她胆怯地问。(那时候中部的农场还只是一个理想。)
“老实告诉你吧,我的苔丝,我不会把你留在任何地方,让我不能保护你,同情你。”
到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一个理由。他对她的影响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她都学会了他的神态、习惯、话语、词汇、爱好、憎恶。要是把她留在农场上,她就会倒退回去,不会同他融洽了。他希望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他把她带到远方如英国的某地或殖民地安家立业以前,他的父母自然希望至少见她一面。因为他不会让父母的意见影响自己的意图,所以他认为在他寻找开创事业的有利机会期间,带上她在寓所里住上一两个月,这就会在社会习俗方面给她提供帮助,然后再带她到牧师住宅去见他母亲,她就不会有一种被审判的痛苦的感觉了。
其次,他还希望见习一下面粉厂的工作情形,他一直有一种想法,就是把面粉厂同种麦子结合起来。井桥有一处古老的很大的磨坊产业……过去曾经是寺院的产业……磨坊主已经答应了他,让他去参观磨坊古老的生产模式,或者去帮忙操作几天,什么时间去都行。那个磨坊离这儿有几英里远,有一天克莱尔到那儿去过一次,打听过详细情况,到晚上才返回泰波塞斯。苔丝发现,他已经决定到井桥的面粉厂去住一段时间。是什么让他作出这个决定的?这倒不是有机会去考察磨面筛面的事,而是出于一个偶然的事实:刚好在那座农屋里有住处出租,而那座农屋在独立出来之前,曾经是德贝维尔家族的一个支系的宅邸。克莱尔一直是这样来解决实际问题的;全凭一时的兴趣,而不管与实际问题是否有关。他们决定婚礼一结束就立即到那儿去,在那儿住两个星期,而不到城里去住旅馆。
“我听说伦敦的那边有一些农场,以后我们到那儿去看看,”他说,“在三月份或四月份我们再去看望我的父亲和母亲。”
诸如此类的问题提了出来也就过去了,那一天,简直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一天,在那一天,她就要变成他的人,那一天很快就要来到了。那个日子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那一天也是除夕。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吗?他们两个人就要结合在一起了,什么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了,他们要共同分担一切事情;为什么不那样呢?又为什么要那样呢?
有一个星期天的早上,伊茨·休特等苔丝回来后悄悄地对苔丝说——
“今天早上没有宣布你的结婚通告呢。”
“什么?”
“应该今天第一次宣布啊,”她回答说,冷静地看着苔丝。“你们不是说在新年的除夕结婚吗,亲爱的?”
苔丝急忙作了肯定的回答。
“总共要宣布三次啊。从现在到新年除夕只有两个星期了呀。”
苔丝觉得自己的脸变白了;伊茨说得对;当然必须宣布三次。也许他把这件事忘了!如果是他忘了,那就得把婚期向后推迟一个礼拜了,那可不是吉利的事。她怎样才能提醒她的爱人呢?她一直是退缩不前的,现在却突然变得心急火燎的,心里慌张起来,她害怕失去了她心爱的珍宝。
后来一件自然的事解除了苔丝的焦急。伊茨把没有宣布结婚通告的事对克里克太太说了,于是克里克太太就利用女主人的便利向安琪尔提到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