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几乎全被吕基娅所占据。他的注意力也几乎全都集中在从那些带着兜帽的人群中找到她上面。但是他也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在他身边的那些奇怪和令人惊诧的事情。这时候,有几个燃着的火把被抛进了火堆里,明亮的猩红色火光照遍了墓地,灯笼里的火光被比了下去。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粗糙的连兜帽斗篷,不过兜帽被抛在了脑后,从地下墓穴里出来,踩上了火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维尼奇乌斯四周的人群骚动起来。他听到有低低的声音极快地叫着“彼得!彼得!”一些人跪下,另一些人向他伸出手臂,仿佛要隔空与他相触。他们无声无息,安静得他都听得见一支火炬上余烬脱落发出的噼啪声。听得见远处大路上的车轮轰隆隆和骨碌碌的声音,听得见风声叹息着从墓地附近的几棵松树间吹过的声音。
基隆蹭到他身边说道。“那就是他们称作渔夫的人!基督的大弟子。”
那位老人抬起手臂,画了一个十字架的符号,为聚集而来的基督徒们赐福,整片人群动作划一地跪了下来。基隆和克罗顿混在其他人中做着同样的动作,维尼奇乌斯也是如此。小伙子还不太明白该对他的感受做何想法。那位老人仿佛是一个既平凡又纯朴的人,他的出现如此特别,乃至于有些神秘,可他又如此平凡,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维尼奇乌斯突然想到,他在这位老人身上感觉到的非凡力量正是来自于他的纯朴。老人不戴帽子地立在风中,他没有像维尼奇乌斯曾见过的其他祭司那样身上穿着长袍,也没有在头上戴着一顶扣至鬓角处的栎树叶桂冠。他的手里也没有拿着芦苇或者棕榈叶,脖子下面也没有晃荡着一块金牌,他没有穿着绣有星辰和天体图案的白袍。帝国内受人崇拜的神祗大大小小有两百多个,可是他不像维尼奇乌斯见过的任何一个祭司,不管是东方的、埃及的、希腊的还是罗马的,而且也没有任何他们用于识别身份的那种信物示之于人。在听着基督徒的赞美诗时,他再次被神秘感和他所觉察到的他们之间的不同之处震撼了。这个“渔夫”身上没有一处表明他是个对教仪和教理运用娴熟的主祭司。他表现出的是一幅宽容耐心、平易近人的形象,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是一个远道而来,来讲一些真实和重要事件的老人。是一个见识过、触及过某个真理并且相信这个真理的见证者。就连一个不信这个真理的人都明白,他求索这个真理,仿佛这个真理解释了所有的现实,他爱这个真理,因为他相信这个真理,他的脸上有不可动摇的信念带来的力量,那种只有来自于真理的力量。
维尼奇乌斯选择做一名怀疑论者,在自然和周围世界中寻求解释。他不想感觉到自己被震慑,被吸引了,可他却发现自己咬着嘴唇,克制着急躁的心情,他迫切想听听这个人将怎么说,仿佛自己发了烧,着了火。他等不及从这个人——这个神秘的“基督”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伙伴——嘴里了解这个宗教教导什么,为什么它的教义成了吕基娅和彭波尼娅.格莱齐娜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