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和侍童手持诗琴和西塔拉琴,端着用金银和铜箔做成的油灯,捧着大束大束盛开的温室鲜花。嗡嗡嘤嘤的说话声低了下去,不着痕迹地融进水花四溅的喷泉里,融进银练般的瀑布中。夕阳中,喷泉中的淡粉色水花仍旧闪闪发亮,水珠高高落下,溅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呜咽的声音。
阿克提停下了讲述,可是吕基娅仍然看向人群,仿佛在寻找某个特别的人,忽然,她的脸红了。她瞥到了在石柱之间游走的维尼奇乌斯和佩特罗尼乌斯。他们刚才踱到了开阔的场地,现在又镇定自若地往就餐大厅走去了,他们英俊潇洒、卓尔不群,身穿素白的托加,就如同两位神仙一样,看到这两位熟悉的面孔,尤其是看到维尼奇乌斯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滚落在胸口。她的孤独感消逝了不少。对彭波尼娅和对普劳提乌斯家的深切思念不久之前还扑面而来,现在似乎却不那么重要了。她见到了维尼奇乌斯。她很快就可以和维尼奇乌斯说上话了。其他所有的声音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包括阿克提的讲述和彭波尼娅的训示。她挣扎着,用她听来的恺撒皇宫里的一切污秽罪恶提醒自己,可却徒劳无功。因为必须去而去赴宴是一回事,可现在她愿意去赴宴了。再过几分钟,她就能听到那令人心颤的声音,那对她说过爱情和幸福将凡人化为神明的声音,她为此感到高兴,她的心里充满了喜悦。
可接着,她忽然害怕起来。这种喜悦是危险的。这让她困惑之极,仿佛她背叛了新的信仰,背叛了纯真明澈的教义,背叛了彭波尼娅和她自己。那一番关于抵抗的谈话结果怎么样了呢?那些关于殉难和天使的幻想又如何了呢?她允许自己去赴宴,因为她是被迫的,但出于自己的意愿去赴宴,并且还是满心欢喜地去赴宴,她变得和那些聚集在那边的人没有什么不同了。负罪感充斥她的内心。她觉得可耻和茫然。如果是孤身一人,她就会双膝跪地,捶打自己的胸脯,低语着“我有罪,我有罪,我作了恶!”而眼下,在阿克提握着她的手,领着她穿过一个个房间的走廊,走往宴会厅时,她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她几乎无法呼吸,也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看不到周围的景象。那种陌生的自相矛盾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激荡,在她耳中嘶吼。她的眼睛没有了焦距;进入到眼中的情景就仿佛是做梦一样。上千盏灯的光在墙壁上和餐桌上摇曳。向恺撒请安的呼喊声在她的耳边轰响,而恺撒也似乎被笼罩在雾里。呼喊声震聋了她的耳朵,强烈的灯光晃瞎了她的眼睛。她迷醉在芬芳的香气中,觉得自己要晕眩了。她甚至差点认不出阿克提来,阿克提找到了吕基娅在餐桌上的位置,然后躺在她的旁边。
接着,一个低沉的,耳熟的声音从她身边另一侧响起:“你好呀,尘世和天上最美丽的姑娘!你好,美丽的卡琳娜!”
吕基娅抬起头,她的震惊退去,餐床上,玛尔库斯.维尼奇乌斯躺在她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