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教堂里唱的,”他说,“妈妈说,她相信云雀早晨起来的时候就唱这个。”
“如果她这么说的话,那一定是好听的歌,”科林回答,“我自己从没去过教堂,我总是病得很厉害。唱吧,迪肯,我想听一听。”
迪肯对此表现得非常单纯而质朴。他比科林自己更能理解科林的感受。他凭着一种直觉去理解,这种直觉非常自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理解。他取下帽子,看了看四周,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你得取下帽子,”他对科林说,“你也是,本——你还得起立,你知道的。”
科林取下帽子,阳光照耀和温暖着他浓密的头发,他凝神注视着迪肯。本·威瑟斯塔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取下帽子,老脸上露出一种迷惑不解、略带怨恨的神情,仿佛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在干这种不寻常的事情。
迪肯站在树林和玫瑰丛中,用不带感情色彩的单纯腔调唱了起来,那孩子气的嗓音甜美而有力。
赞美上帝,降下一切赐福,
赞美他啊,匍匐在下的万物,
赞美他啊,把日月星辰统领,
赞美啊,圣父、圣子和圣灵。
阿门。
他唱完后,本·威瑟斯塔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嘴巴固执地闭着,可那双带着不安神色的眼睛却盯在科林身上。科林的表情若有所思,透着赞赏之意。
“这首歌很好听,”他说,“我很喜欢。也许它所说的就是我刚才的意思,刚才我想把我对魔法的感激之情喊出来。”他停了下来,苦苦地思索着。“也许它们两个是一回事。我们怎么可能清楚地知道每一样东西的名字呢?再唱一遍,迪肯。我们也来试一试,玛丽。我也想唱这首歌,这是我的歌,是怎么开头的?‘赞美上帝,降下一切赐福’?”
于是他们又唱了一遍,玛丽和科林尽量悦耳地提高嗓门,迪肯的声音嘹亮而动听——唱第二句的时候,本·威瑟斯塔夫刺耳地清了清嗓子,唱第三句的时候,他也加入了进来,并且唱得非常卖力,几乎带着野蛮的意味;当“阿门”唱完后,玛丽又看到了那种情景,就像他发现科林不是瘫子时那样——他的下巴在抽动,眼睛直愣愣地眨着,粗糙的老脸湿润了。
“以前我从没觉得赞美诗有什么意思,”他沙哑地说,“不过我以后可能会改变主意。我想说,你这一周长了五磅,科林少爷——五磅呀!”
科林正望着花园的远处,那儿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表情显得很惊讶。
“谁正朝这儿来了?”他急促地说道,“那是谁?”
在爬满常春藤的墙上,那道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进来时,他们正在唱最后一句,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边听,一边看着他们。她的身后满是常春藤,阳光从树枝间透下来,星星点点地落在她蓝色的长斗篷上,她清爽好看的面孔上带着微笑,从那一片绿色中远远地看着他们,放眼望去,她就像科林书中的一幅色彩柔和的图画。她有一双美丽慈祥的眼睛,仿佛将一切都包容了进去——他们所有人,甚至本·威瑟斯塔夫、小动物以及每一朵开放的花儿。她虽然是不期而来,但他们丝毫也不觉得她是个外来者。迪肯的眼睛像灯一样亮了起来。
“是妈妈——来的是妈妈!”他呼喊着,从草地上奔了过去。
科林也开始朝她走去,玛丽跟在一起,两个人都觉得脉搏加快。
“是妈妈!”他们在半途汇合的时候,迪肯再次说道,“我知道你想见她,就告诉她门藏在哪儿。”
科林伸出手,羞涩得红着脸,却不失尊贵,但他的眼睛却紧盯着她的脸庞。
“甚至在生病的时候,我都想见到你,”他说,“你、迪肯还有秘密花园。我以前从来不愿意见任何人或任何东西。”
看着他扬起的面孔,她自己也脸色突变。她的脸红了,嘴角颤动起来,眼睛里似乎涌上了一层雾气。
“噢!乖孩子!”她颤抖着喊道,“噢!乖孩子!”仿佛她原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说。她没有喊“科林少爷”,而是突如其来地喊“乖孩子”。如果她在迪肯的脸上看到令她感动的东西,她也许会对迪肯说同样的话。科林喜欢这样。
“你看到我这么健康,是不是很吃惊?”他问。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笑了,驱散了眼里的雾气。
“是的,我的确吃惊,”她说,“但是,你这么像你妈妈,我的心都跳了起来。”
“你看,”科林有点难为情地说,“这会让我爸爸喜欢我吗?”
“是的,肯定会的,乖孩子,”她回答,并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他一定得回来——他一定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