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的,”克雷文先生说,“我觉得她在旷野上拦住我很冒昧,可是她说——克雷文太太以前对她很好。”对他来说,提起已经去世的妻子的名字似乎非常艰难。“索尔比太太是个可敬的女人。现在我看到你了,我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只要你喜欢,尽管在外面玩好了。这是个大地方,你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有想要的东西吗?”他突然问道,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想要玩具、书或者布娃娃吗?”
“我可不可以,”玛丽颤抖着问,“可不可以要一小块地?”
情急之中,她没有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多么奇怪,而且这也不是她本来想说的话。克雷文先生显得大吃一惊。
“一小块地!”他重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用来种花种——长东西——看它们活过来,”玛丽支支吾吾地说。
他看了她片刻,然后猛地用手捂住眼睛。
“你——这么喜欢花园吗?”他慢慢地说。
“在印度时我不知道花园,”玛丽说,“我总是生病,总是很累,而且天气也太热。我有时候在沙里做些小花坛,把花插进去。可这里不一样。”
克雷文先生站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起步来。
“一小块地,”他自言自语道,玛丽觉得自己可能使他想起了什么东西。当他停下来对她说话时,他的黑眼睛里几乎带着温柔而慈爱的神情。
“你想要多少都行,”他说,“你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也是很喜欢土地和生长的东西。当你看到你想要的一小块地时,”他似乎微微一笑,“只管拿好了,孩子,让它活过来吧。”
“我从任何地方拿都行吗——如果没人要的话?”
“任何地方都行,”他回答,“好了,现在你得走了,我累了。”他按了按铃,叫梅德洛克太太进来,“再见了,我整个夏天都不会在家。”
梅德洛克太太很快就来了,玛丽觉得她一定是等在走廊上。
“梅德洛克太太,”克雷文先生对她说,“现在我见到了这个孩子,明白索尔比太太的意思了。她的身体太瘦弱了,得壮实一些才能开始上课。给她简单、健康的食物,让她在花园里奔跑,不要管得她太紧。她需要自由和新鲜空气,需要蹦蹦跳跳。索尔比太太可以时常来看她,她有时也可以去她家里。”
梅德洛克太太似乎很高兴,听到不要把玛丽“管”得太紧时,她如释重负。她本来就觉得照看她是一件累人的差事,而且的确也是尽量少管她。再说,她也很喜欢玛莎的妈妈。
“谢谢您,先生,”她说,“苏珊·索尔比是我的老同学,她是一个难得的既明白事理、又好心肠的女人。我自己从来没有孩子,而她却有十二个,一个个都非常健康,非常善良。他们不会对玛丽小姐有任何坏的影响。在管孩子方面,我自己也总是听取苏珊·索尔比的意见。她是那种您可能会称之为‘心理健康’的女人——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克雷文先生回答,“好了,把玛丽小姐带走吧,叫皮切尔进来。”
来到玛丽的走廊尽头后,梅德洛克太太转身走了,玛丽飞一般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发现玛莎在这儿等她。实际上,玛莎收拾完饭桌、把碗碟送下去后,又连忙赶了回来。
“我可以有自己的花园了!”玛丽叫道,“可以在我想要的地方!我很长时间都不会有家庭教师!你妈妈要来看我,我也可以去你们家!他说,我这样的小孩子不会妨碍别人,我想干什么都行——在任何地方都行!”
“噢!”玛莎开心地说,“他对你真好,是吧?”
“玛莎,”玛丽认真地说,“他真的是个好人,只是他的脸太痛苦了,额头都皱到了一起。”
她以最快的速度朝花园跑去。她离开的时间远比她预想的要长,她知道迪肯得走五英里才能回家,所以得提早出发。当她从常春藤下溜进门后,却发现在她离开他的地方,已经不见他干活的身影。园艺工具全都一块儿放在一棵树下。她跑了过去,东张西望,但到处都没有迪肯的影子。他已经走了,秘密花园空了——只有知更鸟刚刚从墙那边飞了过来,停在嫁接的玫瑰丛上看着她。
“他走了,”她伤心地说,“哦!难道他——难道他——难道他只是一个树精吗?”
她一眼瞥见有个白色的东西钉在嫁接的玫瑰丛上。那是一张纸,确切地说,是她帮玛莎写给迪肯的那封信,用一根长刺钉在玫瑰丛上,她立刻就明白那是迪肯留下的。上面有几个潦草的印刷体的文字和一幅图画,起初她看不懂它的内容,可随后她就明白,那是一个鸟窝,里面蹲着一只鸟,下面是印刷体文字,写着:
“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