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它,我就不觉得奇怪了。”布里特斯叫道,他立即认可了这一观点。
“你相信就是了,”贾尔斯说道,“一到了那扇门,火气就止住了。我正要从那扇门爬过去,我就觉得火气突然消失了。”
也真巧,另外的两位也在同一时刻经历了同一种令人不悦的感受。显而易见,就是那道门,尤其是考虑到发生这一变化的时间是确定无疑的,三个人都记起了,正是在这一变化发生的一瞬间,他们出现在强盗眼前。
这谈话的三个人有两个是吓跑了夜贼的男子,另一个是一位走街串户的补锅匠。补锅匠当时正在外屋睡觉,被叫醒后,就带着他的两只杂种狗加入了这场追击。贾尔斯先生身兼两职,是这家太太手下的管家和领班。布里特斯则是个打杂的,自幼便替老太太当差,至今仍被认为是一个正在成长的毛孩子,尽管他已经三十出头了。
三个人这样交谈着互相壮胆,但却依然紧紧地挤在一块儿,每当一阵风吹过,震动树枝,他们都要心神不定地四处张望一番。他们事先把灯笼放在一棵树后,以免灯光指示强盗往哪个方向开火。他们急奔到那棵树后,抓起提灯,一溜小跑地往家奔去。他们那灰蒙蒙的身影早已无法分辨,还可以看到灯光在远处闪烁摇曳,像是潮湿沉闷的空气瞬间喷吐的物体。
白昼缓缓降临,空气更加寒冷。雾气好似一团浓厚的烟云,贴着地面来回滚动。草湿漉漉的,小路和低洼的地方全是泥水。腥臭潮湿的风,呜呜地呻吟着,无精打采地刮过。奥利弗仍然躺在赛克斯丢下他的那个地方,一动不动,昏迷不醒。
天欲破晓,早晨第一抹黯淡模糊的色彩——与其说这是白昼的诞生,不如说是黑夜的死亡——在空中微弱地闪着,这时空气变得更加凛冽刺骨。黑暗中看上去模糊可怕的物体变得越来越清晰,渐渐恢复了人们熟知的形状。下雨了,又猛又急,连叶子已经落尽的灌木丛也被雨点打得啪啪直响。尽管雨点打在身上,奥利弗却没有感觉到,他仍然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泥土床上,无依无助,无知无觉。
终于,一阵痛苦而微弱的哭声打破了周围的沉寂,孩子发出了这阵哭声,醒了过来。他的左臂,被一条围巾胡乱地包着,沉甸甸地垂挂在身旁,不能活动。围巾上浸透着鲜血。他全身瘫软,很难坐起来。等到他真正坐起来,他吃力地看了看四周,希望能有人帮忙,却疼得呻吟起来。他又冷又累,全身的每一处关节都在颤抖着。他挣扎着站起来,然而,他从头到脚抖个不停,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昏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心中一种恶心感蔓延开来,好像在警告他,如果他躺在那儿,就会必死无疑。他站起身来,尝试着往前走。他脑子一片晕眩,像醉汉那样踉跄了几步。但他还是坚持住了,脑袋无力地搭拉在胸前,磕磕绊绊地往前走去,究竟往哪儿走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许多迷惘纷乱的幻象充塞进他的脑子。他仿佛依然走在赛克斯和克莱基特之间,他们俩还在气鼓鼓地逗着嘴,他们的那些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他死命挣扎了一下,才没有倒在地上,这时他好像清醒过来了,发现自己正在跟他们说话。接着就只是他和赛克斯两人,步履沉重地走着,像前一天的情况一样。一些幻影般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他感到那强盗紧抓住他的手腕。突然,枪响了,他连连后退,喧闹的哭喊声在空中响成一片,灯光在他的眼前闪烁,四周吵吵闹闹,乱成一片,就在这时,一只看不见的手牵着他匆匆走开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令人不安的疼痛始终贯串着这一切快速的幻象,时刻不停地困扰,折磨着他。
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着,几乎是无意识地从挡住去路的大门横木的空挡或是篱笆的缝隙之间爬了过去,一直来到一条路上。这时雨下大了,他清醒了过来。
他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栋房子,或许他还能走到那里。屋里的人如果看到他的处境,说不定会可怜他的。就算他们没有这份心,他想,死在有人的地方总比死在空旷的荒野里好一些。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迎接这最后的考验,晃晃悠悠地向那房子走去。
他慢慢地接近那房子,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一些细节他记不清了,但他对这座建筑的形状和外观有些眼熟。
那一道花园围墙!昨天晚上他就是跪在这道墙里面的草地上,恳求那两个家伙饶了他的。这就是他们试图偷窃的那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