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他是装的，”范先生说，似乎这句话是无可辩驳的证据。“由他躺着吧，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不耐烦的。”

“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个案子，大人？”书记员低声问道。

“立刻裁决，”范先生回答说。“判他三个月监禁，苦役当然是少不了的。退庭。”

门应声打开了，两个人正准备将失去知觉的男孩拖进牢房。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冲了进来，直奔裁判席。他身穿黑色旧外套，虽然外表寒微，但看上去是个正派人。

“等一等！别将他带走！看在上帝的分上请等一等！”这人大声喊道，他因跑得太快而上气不接下气。

在这样的审判庭里，法律的守护神对女王陛下的臣民，尤其是下层贫民的自由、名誉、人格甚至于生命滥施淫威。这样的地方每天都在上演荒唐的伎俩，多得足以叫天使哭瞎双眼。而公众对此一无所知，除非报纸将其揭露出来。眼下这个不速之客如此卤莽地闯进来扰乱法庭秩序，范先生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回事？这人是谁？把他轰出去。退庭！”范先生咆哮着说。

“我有话要说，”那人喊道，“不要把我赶出去。当时的事我全看见了。书摊是我的。我请求起誓。别阻拦我。范先生，您一定得听我说。千万不要拒绝我，先生。”

他理直气壮，态度大胆坚决。事情变得非常严重，不能再继续强行压制了。

“让他起誓，”范先生不耐烦地喊道，“好了。现在你要说什么？”

“是这样的，”那人说，“我看到三个男孩：眼前这个，另外还有两个。这位老先生在看书的时候，他们先是在路对面闲逛。手帕是另外那个男孩偷走的。我亲眼看见他下的手。当时眼前这个孩子完全被惊呆了。”这位值得尊敬的书摊主人此时已经缓过气来，能有条理地陈述偷窃案件的确切情形。

“你干吗不早点来？”范先生顿了一下才问。

“我一时找不到人帮我看书摊，”那人答道，“所有人都加入了大追捕。五分钟之前我才找到一个人帮忙，于是就一路跑来了。”

“原告当时正在看书，是吗？”范先生又顿了一会，问道。

“是的，”那人回答说，“就是老先生手里的这本书。”

“喔，就是这本书吗？”范先生说，“书钱付了没有？”

“还没有。”那人微笑着回答。

“天哪！我把这给忘了！”心不在焉的老绅士天真地叫出声来。

“好一个正人君子，居然还要来指控一个可怜的孩子！”范先生说道。同时可笑地竭力摆出一副仁慈的样子。“先生，我想你是在非常可疑和不光彩的情况下将书占为己有的。你可能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它的主人不打算指控你。记住这次教训吧，我的老兄，否则法律总有一天会惩罚你的。把这孩子放了。退庭。”

“岂有此理！”老绅士喊道，他强忍多时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岂有此理！我要——”

“退庭！”警察局长说，“诸位警官，你们听见了没有？退庭！”

他的命令被付诸实行，于是一手拿书，另外一手握着竹拐杖的布朗洛先生被推了出去。他怒不可遏，义愤添膺。可是当他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满腔怒气立即烟消云散。只见小奥利弗躺在地上，衬衫纽扣全被敞开，太阳穴被浇了水，脸色惨白，阵阵寒战使他浑身抽搐。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布朗洛先生弯下腰，“劳驾哪位去叫一辆马车。赶快！”

马车来了。奥利弗被小心翼翼地安顿在座位上躺下。老绅士上了车，坐在另一个座位上。

“我可以陪您一块儿去吗？”书摊主人探进头问。

“喔，当然可以，我亲爱的朋友，”布朗洛先生连忙说，“我把您给忘了。天哪！这本倒霉的书还在我手里呢！上车吧。可怜的孩子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书摊主人上了车，马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