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别提？”诺亚嚷了起来，“好啊，不要提。济贫院的，别不知羞啊。你妈也一样。她是个美人，这没得说。喔，天啊。”说到这里，诺亚表情丰富地点了点头，同时还为了说这句话而尽力把小红鼻头给皱拢了起来。

“你知道，济贫院的，”诺亚尼见奥利弗不作声，便更加肆无忌惮了。他用假意怜悯的语调——这种腔调最叫人受不了——挖苦道，“你知道，济贫院小子，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当然，你那时也没有办法啊。我对此深表遗憾，我相信大家都是这样，非常、非常的同情你。不过，济贫院的，你得知道，你妈是个里里外外烂透了的贱货。”

“你说什么？”奥利弗刷地抬起头来。

“里里外外烂透了的贱货！济贫院小子，”诺亚冷冷地回答，“她死得可正是时候，不然的话，现在有可能还在布莱德维感化院做苦工呢，或者是被流放了，还有可能是给绞死了，这倒是比前面说的两种情况更有可能呢，你说是吧？”

奥利弗愤怒得脸都变紫了。他霍地跳了起来，把桌椅掀翻在地，一把掐住了诺亚的脖子。他狂怒地拼命摇搡对手，直摇得诺亚的牙齿在头里格格作响。然后他攒足全身气力给了诺亚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一分钟之前，这个孩子因备受虐待而显得安静、温柔和垂头丧气。现在他终于被激怒了。诺亚对他死去母亲的恶毒诬蔑使他热血沸腾，浑身冒火。他胸脯大起大伏，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双目炯炯有神，怒目扫视曾经折磨过他，现在却蜷曲在自己脚下的这个胆小鬼，并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向他挑战。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他要打死我啦！”诺亚哇哇大哭，“夏洛特，太太！新来的伙计要打死我了！救命啊！来人啊！奥利弗发疯啦！夏——洛特！”

听到叫声，夏洛特高声尖叫起来，索尔贝里太太则发出了更响的叫声作为回应。前者从侧门冲进了厨房，后者却停在了楼梯口上，直到断定没有性命之忧才继续走下去。

“噢，你这个小坏蛋！”夏洛特尖叫着，使出吃奶的劲揪住奥利弗，那劲头无异于体格相当强壮又经过特别训练的男子。“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杀人犯，十恶不赦的小流氓！”夏洛特每停顿一下，便使尽全力揍奥利弗一拳，同时再发出一声尖叫。这使在场的人都感到过瘾。

夏洛特的拳头可绝对不轻。索尔贝里太太却担心这些老拳对平息奥利弗的怒气仍不够有效，便冲进厨房帮忙。她一只手把奥利弗抓住，另一只手在他脸上乱抓。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诺亚从地上爬起身来，从背后往奥利弗身上挥拳猛击。

这种剧烈的运动不可能维持得太久。等到三个人都累了，抓也抓不动了，打也打不动了，他们就把还在挣扎、叫喊，依旧无所畏惧的奥利弗推进满是灰尘的地窖里给锁了起来。这件事一办完，索尔贝里太太便瘫倒在椅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老天保佑，她又要晕过去了。”夏洛特说道，“诺亚，亲爱的，拿杯水来，快些。”

“哦！夏洛特，”索尔贝里太太尽可能说得清楚些，尽管她感觉自己的气有点短，又觉得凉水太多了点，因为诺亚这时已经在太太的头上、肩膀上泼了些水。“哦！夏洛特，我们没有全都被杀死在自己的床上，可真是幸运啊。”

“啊！真是幸运呢，夫人，”夏洛特颇有同感，“我只希望老板能记住教训，别再去把那些坏蛋给招进来了啊，他们生来从摇篮里起就是杀人犯、强盗。可怜的诺亚，夫人，我进来的时候，他就差点儿要被打死了。”

“可怜的孩子。”索尔贝里太太怜悯地望着那个慈善学校的学生，说道。

诺亚背心上的第一颗纽扣也和奥利弗的帽顶高度差不多了，听到这番同情的话语，他竟然用手腕内侧抹起眼睛来，痛哭流涕，令人动容。

“这可怎么好？”索尔贝里太太高声嚷起来，“老板又不在家，屋子里连一个男人都没有，要不了十分钟，他就要把门给踢倒啦。”奥利弗正猛踢着那块木板。这使这种可能性大大增加。

“天啊，天啊！夫人，我不知道，”夏洛特说道，“要么派人去叫警察。”

“要不就去叫当兵的来。”克雷波尔先生提议道。

“不，不，”索尔贝里太太想起了奥利弗的老朋友，“诺亚，快到邦布尔先生那儿跑一趟，让他直接到这里来，一分钟也别耽搁。别再找你的帽子了。要快。你一边跑，一边用刀子贴在那只打青了的眼睛上，这样可以消肿。”

诺亚二话没说，立刻拔腿以最快速度上了路。路上的行人见到如此光景准会吓一大跳：一个慈善学校的学生在闹市街道上狂奔，头上没戴帽子，却有一把折叠刀捂在一只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