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市郊停了下来,看到这里有各种箱子出售,便买了一只衣箱,并要求那卖箱子的老板,帮她把箱子送到她要去的地方。于是,一个男孩用小车推着她的箱子、提包和小件的行李,和爱米琳一起跟在她后面,像一位体面的妇人一样,来到一家小旅馆投宿。
在她住下之后,她见到的第一个使她吃惊的人,就是乔治·谢尔比,他也来到这家旅馆投宿,等待下一班的客轮。
卡茜曾经在顶楼的木节洞孔里窥见过这个年轻人,暗地里高兴地看到他与莱格利的会面,并从他手里夺回了汤姆尸体的情景。后来,当她在黑夜里装鬼,在大屋里到处游走的时候,她又从黑奴们的谈话中,得知这个年轻人与汤姆的关系,因此,当她发觉他跟她一样,也是等着乘坐下一班的汽船的时候,信心不由大大增加了。
卡茜的举止风度,装束打扮以及花钱的大方,消除了旅馆对她的怀疑。人们对于那些衣着得体花钱大方的人向来很少怀疑。当卡茜准备出逃的时候,她就预见到金钱在她出逃途中的重要作用。
将近黄昏的时候,汽船靠岸了,乔治·谢尔比像每个肯塔基州人那样,以天生的礼貌风度扶着卡茜上了船,又为她安排了一个好舱房。
汽船在红河上航行的这段时间,卡茜一直呆在舱房里,托病不出,由她的女仆殷勤地服侍着。
当汽船转入密西西比河的时候,乔治了解到,这位陌生的女士也跟自己一样,是往上游方向去的,完全出于对她虚弱身体的关怀,便提议为她在同一条船上定个舱房以便对她提供他力所能及的帮助。
瞧,就这样,这伙人便平安地转移到另一艘豪华的汽船“辛辛那提号”上,溯河而上。
卡茜的身体更好些了。她有时会坐在护栏上,也会到餐厅去,船上的旅客议论说,看这位夫人的样子,当年一定很漂亮。
乔治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便觉得这个人与他记忆中早已消逝、如今已经印象模糊的什么人非常相似。这种困惑,是每个人的记忆中随时都可能出现的。他忍不住总要看她,久久地观察着。在餐厅里,或者坐在她的舱房门口,她都会碰到这个年轻人注视她的眼光,有礼貌地缩了回去。每当她出现的时候,她都会敏感地觉察到他在观察她。
卡茜觉得很不安,以为他一定对自己发生了怀疑。最后,她决定信任他正直豪迈的本性,将自己的生平全部告诉他。
乔治对任何一个从莱格利的种植园——这是一个他忘不了的欲说还休的地方逃出来的人,都寄予深切的同情。他以他这个年龄和地位的人特有的、漠视一切的勇气向她保证,一定尽他所能,保护并护送她们通过检查。住在卡茜隔壁舱房的是一位叫德·图克斯的法国女士,她带着一个漂亮的12岁左右的小女儿。
这位法国夫人,从乔治的谈话中得知,他来自肯塔基州,从其言谈显然很想跟他结识。在这个过程中,她漂亮的小女儿起了很大的作用,在汽船长达两周的航程中,这个漂亮得像玩偶一样的小姑娘,使疲乏无味的旅途也变得愉快了。
乔治常常把椅子摆在她的舱房门口,而坐在护栏边的卡茜,则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
德·图克斯夫人在谈话中,时时问起肯塔基州的事情。据她说,她的上半生是在那里度过的。乔治惊奇地发现,她以前居住的地方,就在自家邻近的地区。从她的谈话中,显示她对这个地区的人和事相当熟悉,这更使他觉得惊奇。
“您认不认识,”有一天,德·图克斯夫人说,“住在您家附近一个叫哈里斯的人?”
“在距离我父亲的庄园不远的地方,的确住着一个叫这个名字的老人。”乔治说,“不过,我们跟他从来没有什么交往。”
“我想,他是个大奴隶主吧。”德·图克斯夫人说,语意中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对此人情况的了解似的。
“他的确是个大奴隶主。”乔治答道,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您知不知道他有一个,或者说,您也许听说过,他有过一个名叫乔治的混一代黑奴?”
“啊,当然听说过,乔治·哈里斯我跟他很熟。他娶了我母亲的一个女仆为妻,不过,现在已经逃到加拿大去了。”
“他逃跑了吗?”德·图克斯夫人急忙说,“感谢上帝!”
乔治显得很惊奇的样子,可是没说什么。
德·图克斯夫人把头埋在手里,泪流满面。
“他是我的兄弟。”她说。
“夫人!”乔治惊呼道。
“是的,”德·图克斯夫人骄傲地抬起头,擦掉眼泪说,“谢尔比先生,乔治·哈里斯是我的弟弟!”
“我确实很惊奇。”乔治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两步,看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