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劝得恶人迷途返,愿将自己血流干(2)

汤姆叔叔的小屋[电子书]

“啊,爱米!”卡茜说,“我非常想念我的孩子,我为他们把眼睛都望穿了!瞧这里!瞧!”她捶着胸脯说,“我心如死灰,这里一片空虚!要是上帝肯把孩子还给我的话,我会祈祷的。”

“您应该相信上帝,卡茜,”爱米琳说,“他是我们的天父啊!”

“他生我们的气了,”卡茜说,“他已经愤怒地离开我们了。”

“不,卡茜!上帝会善待我们的!让我们对他怀着希望,”爱米琳说,“我一直怀着希望呢。”

追捕延续了很长时间,轰轰烈烈地到处都搜遍了,可是没有成功。卡茜露出严肃讥讽的神情,从顶楼上往下望,看到莱格利沮丧地筋疲力尽地从马上爬下来。

“呶,奎波,”莱格利伸开四肢在起居室躺下时说,“你这就去把汤姆叫来,快!这个老杂种是这件事的祸根,我要在他这个老黑皮的身上找到线索,问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山波和奎波两个虽然互相勾心斗角,但对汤姆的憎恨却是一致的。一开始莱格利就对他们说过,他买汤姆是准备让他在自己不在家时当总工头的,而这对他俩的权力是一个不利的因素,在他们奴颜婢膝的本性中就少不了对他的憎恨。随着主人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凶,这种憎恨也随之增加。因此,奎波一听到吩咐,便立刻执行命令去了。

汤姆怀着警觉的心情,听到主人传唤他的消息。他了解两个逃亡者的全部计划,也知道她们现在隐藏的地方;他了解他要与之打交道的人的可怕的性格和他暴虐的权力;但是,他怀着对上帝的坚强信念宁愿去迎接死神,也不愿意背叛两个无助的女奴。

他把摘棉花的篮子摆在地垄间,抬头望着上天说:“我将灵魂付托在您的手里!真理的上帝啊,您已经拯救了我!”基督临终遗言的变体,见《新约·路德福音》第23章第46节。说罢他平静地走上前去,让凶狠野蛮的奎波把他抓住。

“哎,哎!”那个大力士把他拉出来道,“这回尼(你)逃不了啦!我敢肯定老爷这回饶不了你!别偷偷摸摸的,以为人不知道!告诉尼(你),一定是尼(你)搞的鬼,错不了!现在,看尼(你)如何收场,胆敢帮助老爷的黑奴逃跑!看来尼(你)要吃不了,兜着走啦!”

这些恶毒的言语,一句也没有进入汤姆的耳朵里!他只听到一个更高的声音在说:“不要害怕他们死亡的威胁,人死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办法了。”耶稣的遗言,见《新约·马太福音》第10章第28节。可怜的汤姆全身的血管和骨头都因这句话震动起来,好像上帝的手指就在抚慰着他一样,顿时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当他往前走的时候,身边的大小树木,奴隶们居住的工棚,所有他见到的景物,似乎就像在车窗里见到的景物一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的灵魂在悸动他的老家就在眼前解脱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喂,汤姆,”莱格利走上前来,紧紧抓住汤姆的衣领,暴跳如雷地咬着牙根说,“你知不知道我已下定决心要杀你?”

“这很可能,老爷。”汤姆平静地说。

“我已经下决心了,”莱格利非常严厉冷酷地说,“汤姆,除非你说出那两个娘们跑到哪里去了,否则一了百了!”

汤姆站着默不作声。

“尼(你)听见了没有?”莱格利跺着脚,像只怒狮一样吼道,“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老爷。”汤姆慢慢地,坚定地,胸有成竹地说。

“尼(你)个老黑鬼基督徒,胆敢对我说尼(你)不知道吗?”莱格利说。

汤姆还是沉默着。

“说!”莱格利暴跳如雷,狠狠地打了他一拳说,“你该知道些情况吧?”

“我知道,老爷,可是我不能说。我愿意死!”

莱格利深深吸了口气,强抑住怒气,拉住汤姆的臂膀,把脸几乎凑到汤姆的脸上,用一种可怕的声音说:“尼(你)听着,汤姆!尼(你)想好了,以前我已经放过你一次,没有照我的意思弄死尼(你);不过,这一次,我已经下定决心,不惜成本了。你一直都跟我作对,现在,我要制服尼(你),否则就杀了尼(你)!非此即彼。我要数清你身上的每一滴鲜血,一滴一滴地将它们喝掉,直到尼(你)屈服为止!”

汤姆抬头看着他的主人,答道:“老爷,要是您生了病,遇到麻烦,命在旦夕,而我能救尼(您)的命,我愿意把我心里的鲜血都给尼(您);而且,要是尼(您)喝了我这个可怜的老奴身上的每一滴鲜血,能够拯救您宝贵的灵魂的话,我也愿意让您尽情地喝个够,就像上帝为了我而流尽他的鲜血一样。啊。老爷!不要让您的灵魂背上这样大的罪孽吧!这样做对您的伤害,更甚于对我的伤害!您对待我的手段越凶残,我的苦难也结束得越快,可是,如果尼(您)不知悔改,您的苦难便永远不会完结!”

汤姆这场发自肺腑的感情的爆发,就像一场暴风雨过后奇妙的天籁一样,顿时使一切归于沉寂。莱格利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汤姆,现场显得如此安静,静得连那座老时钟的嘀嗒声也可听见,它似乎在用这种安详的嘀嗒声,计算着那颗硬如铁石的心得到宽恕和赦免的最后时刻的到来。

静寂的时间不长。在一阵踌躇一阵犹豫不决,一阵轻微的战栗过后,恶鬼的幽灵又带着加倍的凶恶返回来了,莱格利暴怒若狂,一拳把他的牺牲品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