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这条懒狗！又不够重量！靠边站，等会儿就来收拾你！”
那女人发出一声非常失望的呻吟，一屁股坐在一块木板上。
这时那位被称为卡茜小姐的女人走过来了，她显出一副傲慢的若无其事的神情，放下她的筐子。当她放下筐子的时候，莱格利用一种嘲弄的但却是探询的眼光望了她一眼。
她的黑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嘴唇轻轻动了动，用法语说了句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谁也听不懂，可是在她说话的时候，莱格利脸上的表情显然非常生气，他抬起手来，好像要打下去的样子，可是她对这个威吓的手势只是非常轻蔑地瞧了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呶，”莱格利说，“过来，你，汤姆。你明白，我对尼（你）说过，我买尼（你）来不是干普通农活的，我打算提拔尼（你），让尼（你）当个工头，今晚尼（你）可以开始显显尼（你）的手段。现在，尼（你）正好把这个娘们鞭打一顿，尼（你）已经明白我们要打她的理由了。”
“求老爷原谅，”汤姆说，“希望老爷不要派我这个任务。我过去没干过这种事，从来没干过，现在不能，将来也决不可能做这种事。”
“在我把尼（你）制服之前，尼（你）还有机会学习许多尼（你）从未学过的功夫呢！”莱格利说着举起一根牛皮鞭子，在汤姆的腮帮上重重抽了一下，然后又在他身上下雨般地狂抽起来。
“喂！”他住手休息着说，“现在，你还说不会干吗？”
“是的，老爷，”汤姆举起手抹去脸上流出来的鲜血说道，“只要我还活着，我愿意日夜做工，可是干打人这样的事我觉得不对，因此，老爷，我决不会干，决不！”
汤姆向来说话声音安详温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礼貌，这使莱格利觉得，他可能很胆小，很容易治服。当他说完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吃惊得发起抖来。那个可怜的女人紧握双手，叫着，“啊，上帝！”大家不由得屏住呼吸互相望着，好像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似的。
莱格利显得不知所措，但最后还是爆发了：
“什么！尼（你）个该死的黑狗！尼（你）居然敢对我说，我叫尼（你）干的事不对！你们这些该死的牛马有什么资格说哪件事对与不对？我倒想看看！啊，尼（你）以为尼（你）是什么东西？汤姆，也许尼（你）以为尼（你）是位绅士老爷，在告诉尼（你）的主人什么是对，什么是不对！所以你才自以为鞭打这个娘们是不对的啦！”
“我是这样想的，老爷，”汤姆说，“这个可怜的女人病得半死不活，受不了残忍的鞭打，这样的事我现在不干，将来也决不会干。老爷，要是您想杀死我，您就杀吧；但是，要我举起鞭子鞭打这儿的任何一个人，我永远不会干，我宁可先死！”
汤姆说的话虽然很轻，但口气坚定，绝不会被人误解。莱格利气得发狂，他的绿眼睛射出怒火，他的每根胡须也似乎气得卷了起来；但是，正如一些凶残的野兽在吞噬它的牺牲品之前还要把牺牲品玩弄一阵儿一样，他抑制住暴力立即爆发的强烈冲动，决定再狠狠地玩他一玩。
“唔，终于有一条虔诚的狗，降临在我们这些罪人中间啦！这位不折不扣的圣徒，这位正人君子，告诉我们这些罪人犯了什么罪行！他一定是位法力无边的圣人！听着，你这个无赖，你既然这么虔诚，难道你没有听到尼（你）们的《圣经》上这样说过：‘仆人们，要服从尼（你）们的主人’见《新约·哥罗西书》第3章第22节。这句话吗？难道我不是尼（你）的主人吗？难道我不是花了一千二百美元现金，把尼（你）这个该死的老黑鬼的躯壳和灵魂一起买下来了吗？难道说，现在尼（你）的肉体和灵魂不都是我的吗？”他用沉重的皮靴狠狠地踢了汤姆一脚说，“你说呀！”
在残酷的压迫面前低头，是肉体所受的最深沉的痛苦，听到莱格利的这个问题，似乎有一缕快乐和胜利的光线直射进汤姆的灵魂。他突然伸开双手挺起胸膛，诚挚地望着上天，眼泪混着鲜血在他的脸上流淌，他高声喊道：
“不是！不是！不是！我的灵魂不是你的，老爷！你买不到我的灵魂，尼（您）买不到它！我的灵魂已经被那个能保护它的人付钱买去了，别妄想，别妄想，您不能伤害我了！”
“我不能么？”莱格利冷笑着说，“我们走着瞧，我们走着瞧吧！喂，山波，奎波，在这个月内，在这条黑狗还不愿意咬人之前，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两个身材高大的黑人工头于是抓住汤姆，他们满脸欣喜之色，好像就是黑暗的暴力世界的化身。那个可怜的女人发出一声惊叫，就在两个黑工头拖着毫无抵抗的汤姆离开的时候，所有的奴隶，像听到一声号令一样一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