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圣·克莱尔说，“我会给您的。”说罢他坐下去，打开一份报纸读起来。

“不过我现在就要把事情办好。”奥菲莉娅小姐说。

“这么紧干什么？”

“因为现在是唯一一个可以把事情办好的时间。”奥菲莉娅小姐说，“来吧，这里有纸笔墨水，您就写一份文书吧。”

像他这个阶层大多数的人一样，一般来说，圣·克莱尔非常讨厌这种现场逼迫的行动，他被奥菲莉娅小姐率直的态度弄得很是烦恼。

“喂，怎么回事？”他说，“您不相信我的话吗？人们会以为您学了犹太人的样子，来向人讨债呢！”

“我要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奥菲莉娅小姐说，“您可能死去，也可能破产，到那时托普茜就会被赶到拍卖场去拍卖，我就无能为力了。”

“真的，您很有远见。啊，看来我已落入一个北方佬的掌握之中，除了让步没路可退了。”于是圣·克莱尔很快写下了一份礼品赠予文书，他对这类文书的法律样式了如指掌，因此一挥而就，并用大写字体潇洒地签了名。

“拿去，现在白纸黑字，没问题了吧，佛蒙特州的小姐？”他把文书交给她说。

“好兄弟，”奥菲莉娅小姐微笑着说，“不过它是不是还缺少个证人呢？”

“啊，真麻烦！您说得对。喂，”他打开通往玛丽卧室的房门叫道，“玛丽，堂姐要您签个名，您把名字签在这个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玛丽看着文书说，“真可笑！我还以为堂姐很虔诚，不会干这种可怕的事情哩。”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签下名字一边说道，“不过，要是她对那家伙有兴趣的话，尽管拿去好了。”

“现在行啦，她是您的了，包括肉体和灵魂。”圣·克莱尔把文书交给她说。

“与以前相比，她更不属于我了，”奥菲莉娅小姐说，“除了上帝，谁也没有权利把她给我，不过现在我可以保护她了。”

“喂，从今往后，她在法律上是属于您的啦。”圣·克莱尔说着转身回到客厅，坐下去读他的报纸了。

奥菲莉娅小姐很少在玛丽的房间里坐谈，因此她首先把那份赠礼文书小心地收好，便跟着他走进客厅。

“奥古斯汀，”当她坐下来开始编织时，突然说道，“您有没有对您的仆人们的后路做过一些准备，万一您死了呢？”

“没有。”圣·克莱尔说，继续看他的报纸。

“那么，不久之后，您平时对他们的一切宽容，就可能被证明是一种非常残酷的行为。”

圣·克莱尔自己也时常考虑这个问题，可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唔，不久后我就会给他们做些准备的。”

“什么时候？”奥菲莉娅小姐问。

“随便哪天都行。”

“要是您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就死了呢？”

“堂姐，出了什么事啊？”圣·克莱尔放下报纸，看着她说，“您是不是觉得我得了什么黄热病或霍乱的症状，才这么迫不及待地忙着给我料理后事呀？”

“有道是‘人生在世，死神随侍’见英国国教《葬礼祈祷文》。。”奥菲莉娅小姐说。

圣·克莱尔站起来，放下手里的报纸，漫不经心地走到面向走廊的门口，用这个姿态表示想结束这场令他感到不愉快的谈话。他机械地重复着最后那个词“死”便斜倚在栏杆上，看着喷泉喷上落下的闪闪发光的泉水；透过朦朦胧胧的水雾，看着庭院里的树木花草和盆景，又重复着那个在人们口里时常提及的，极其普通然而又有那么可怕的力量的神秘字眼“死！”“奇怪的是世上居然有这样一个字眼，”他说，“而这样一件事情，我们却往往忘记了。一个活得好好的，温和美丽、充满希望、欲望和要求的人，有一天，或许就是明天，却可能完全消失，永远也见不着了！”

这是一个温暖的金色的黄昏。当他走向走廊的另一头的时候，他看到汤姆正忙着读他的《圣经》，他用手指指着一行行的字母，用一种最认真的热情低声念着。

“要我给你念吗，汤姆？”圣·克莱尔不声不响地在汤姆身边坐下，说道。

“要是老爷高兴的话，”汤姆感激地说，“我听起来就更明白了。”

圣·克莱尔拿过书来，看着汤姆读的地方，开始读一段汤姆做了明显标记的经文：

“当天父之子荣光环绕，和他圣洁的天使们到来的时候，他会坐在他光荣的宝座上，而所有的民族都集合在他的面前；他将把他们分开，就像牧羊人把绵羊和山羊分开一样。”圣·克莱尔用生动的声音念着，一直念完最后几节。

“接着，主对他左边的人们说，从我身边走开，尼（你）们是该受诅咒的恶人，该进烈火永不熄灭的炼狱：因为在我饥饿的时候，尼（你）们不给我食物；在我口渴的时候，尼（你）们不给我水喝；因为我是个外乡人，尼（你）们便不让我进屋；当我衣不蔽体时，尼（你）们不给我衣服穿；当我在监狱里生病的时候，尼（你）们不来看我一眼。于是他们回答主道，上帝啊，我们什么时候看到您是个饥渴交加、衣不蔽体的外乡人，得知您病倒在监狱里，却没有服侍您呢？于是主就对他们说，至少，尼（你）们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一个兄弟，因此也等于用这种态度对待我。见《新约·马太福音》第25章第3145节。”

圣·克莱尔似乎被最后一段打动了，因为他重复念了两遍第二遍念得很慢，好像每个字都在心里转了一圈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