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死亡犹若晨光逝,从此天人各异途(1)

汤姆叔叔的小屋[电子书]

早夭犹若晨光逝,不为斯人唱哀歌引自托马斯·摩尔(Thomas Moore,1779——1852)的《圣歌·不为斯人哭泣》。

伊娃的卧室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像这座大屋里其他的房间一样,房门也是朝向宽阔的走廊。它的一边与父母的卧室相连,另一边则连着奥菲莉娅小姐的卧室。圣·克莱尔以他自己的眼力和趣味,专门挑选符合女儿性情和她爱好的家具布置这个房间。窗子上悬挂的是玫瑰红和白纱窗帘,地板上铺的是来自巴黎的地垫,按照他自己的设计,地垫的边缘装饰着玫瑰花蕊和绿叶,中央部分则是一团怒放的玫瑰花。床架、椅子和摇椅,都是竹子做的,工艺精美,造型奇特。床头上方,是一座雪花石架子,架子上立着一座美丽的天使雕像;天使肩上的翅膀无力地下垂着,手里还拿着一只用桃金娘的叶子编成的花冠。一顶玫瑰色的薄纱蚊帐,从托架上垂下来把床铺罩住,在这个季节,这是为防止蚊子攻击不可缺少的措施。那些优美的竹躺椅上,都铺着玫瑰色的缎子坐垫,从躺椅上方的雕像伸出的手上,也挂着与睡床上方一样的薄纱蚊帐。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构思奇特的竹台,竹台上有一只帕罗斯岛帕罗斯岛,爱琴海上一小岛,以盛产白色大理石闻名。产的白色大理石花瓶,花瓶雕刻成含苞欲放的百合花的形状,经常插着鲜花。在这张竹台上,还有伊娃的书籍和一些小玩意儿,以及一块雪花石写字板,这是她的父亲为她练习书法而买的。房间里还有一座壁炉,壁炉架上立着一尊美丽的耶稣接见一群小孩子的雕像,雕像两边摆着两只花瓶;汤姆引为自豪和快乐的,就是每天清晨为这两只花瓶插上鲜花。在一面墙上,挂着两三幅优美的油画,画里的孩子们姿势各不相同。简而言之,房间里触眼所及,无一不是与儿童有关的东西,显得既美丽又平和。在早晨的阳光中,她的小眼睛一睁开来,见到的便是这些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丽事物。

支持伊娃活泼起来的虚假精力很快便过去了。她在回廊里出现的脚步声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常见她斜躺在临窗的小竹椅上,深邃的大眼睛瞪着潮起潮落的湖水。

一天下午三四点钟左右,她正这样斜躺在窗前她的《圣经》半打开着,苍白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插在书页中间突然,她听到她妈妈尖锐的嗓音出现在走廊里。

“你干什么,小妖精!又干什么坏事哟!你竟敢折花,呃?”伊娃听到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啊,天,夫人!这是给伊娃小姐摘的花。”她听到托普茜的声音。

“伊娃小姐!好漂亮的借口!你以为她要你的花,你这个臭黑奴!快滚开去!”

伊娃立刻离开竹躺椅,走进走廊。

“啊,不要这样说,母亲!我喜欢这些花,是给我摘的花,我要!”

“哦,伊娃,你的房里到处都是花了。”

“我不怕花多,”伊娃说,“托普茜,把花拿过来。”

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的托普茜,立刻抬起头来,把她的花送上去。她的眼光露出犹豫不决和羞涩的神情,与她平时那无所畏惧的明亮怪异的眼光完全不同。

“这束花多美啊!”伊娃看着花说。

这束花也着实不简单它是一支盛开的猩红色的天竺葵和一支缀着绿叶的白色山茶花。这两种显眼的红白相映的花被扎在一起,可以看出,每一片叶子的位置都是经过仔细设计的。

托普茜显得很高兴,因为伊娃说“托普茜,你的花扎得很漂亮。来,这只花瓶我还没有插上花,我希望你每天给这只花瓶插花。”

“唔,这可怪了!”玛丽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您就别管了,妈妈,让托普茜给我插花您不会不高兴吧对吗?”

“当然不会,只要你高兴就行啦,亲爱的!托普茜,你听到你的小女主人的话了吗!你要当心点。”

托普茜低头行了个简短的屈膝礼,望着地面;当她转身离开时,伊娃看到一滴泪珠从她黑色的腮帮滚落下来。

“您看到啦,妈妈,我早就知道,可怜的托普茜会为我做些事情的。”伊娃对她母亲说。

“啊,胡说!这不过是她喜欢恶作剧而已。她知道她不可以摘花所以才说给你摘的花,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既然你喜欢让她插花,那就让她插吧。”

“妈妈,我认为托普茜比以前变得好多了,她在努力做个好姑娘哩。”

“她想变好,可得花点儿工夫。”玛丽若无其事地笑道。

“唔,您知道,妈妈,托普茜真可怜!一切都在跟她作对。”

“我敢说,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她的境况好多了。难道我们没有跟她讲道理,教导她吗?我们可说是做到仁至义尽了,可是她还是那么坏,永远也改不了。这种人真是无可救药!”

“不过,妈妈,她的情况跟我不同,我有许多亲友,让我快乐享受的东西应有尽有;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直到来到这里才有点改变!”

“也说的是,”玛丽打着呵欠说,“亲爱的,天气多热呀!”

“妈妈,您信不信,要是托普茜是个基督徒的话,她也会像我们大家一样,变成一个天使,对吧?”

“托普茜?多么可笑的念头啊!除了你谁也不会相信的。不过我想,也许有这种可能吧。”

“可是,妈妈,难道我们的天父上帝,不也是她的天父吗?耶稣不也是她的救世主吗?”

“唔,可能是吧。我想人人都是上帝创造的。”玛丽说,“我的嗅瓶哪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