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浪费那些破费的钱财呢?”
“啊,唔!把能锁的东西都锁起来,保管好钥匙。要用时拿出一点来,决不要去理会还剩下多少零头,虽然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这可难为我了,奥古斯汀。我总觉得,这些仆役都不太诚实。您当真觉得他们靠得住吗?”
奥古斯汀对奥菲莉娅小姐满脸愁容、认真地提出这个问题哈哈大笑起来。
“啊,堂姐,那太好了。诚实!诚实,这是一种可想而不可得的东西!啊,当然喽,他们并不诚实。他们为什么不诚实呢?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他们不诚实呢?”
“您为什么不教育他们呢?”
“教育!啊,对牛弹琴!您认为我该对他们进行什么教育?我倒想试试看!说到玛丽,她倒有足够的勇气,老实说,要是让她来管理的话,她会把整个种植园的黑奴都弄死,可是她也无法将他们的欺骗行为揭发出来。”
“难道没有一个诚实的仆人吗?”
“唔,偶尔会出现一个半个,天生就非常单纯,诚实可靠,就是最坏的影响也动摇不了他。但是,您明白,黑人的孩子,从娘胎开始所能感觉和看到的东西,除了欺瞒拐骗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他的父母,他的女主人,他的小主人和小伙伴们相处。狡猾和欺骗成了一种需要和必然的习惯。期望他学到其他别的东西是不公平的,他不应为此受到惩罚。至于诚实,因为奴隶们处于半幼稚的依赖状态,他们尚不了解产权的实质,不了解主人的财产并不是属于他的,即使他弄到了手。在我看来,我不明白他们怎么可能诚实。像汤姆这样的奴隶,可以说是一个道德的奇迹!”
“那他们的灵魂会变成什么东西呢?”奥菲莉娅小姐问道。
“这个与我无关,至于我,”圣·克莱尔说,“我只关心眼前的现实。事实上,谁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为了我们的利益,这个种族已经掌握在魔鬼的手里,哪管他来世是什么样子哩!”
“这太可怕了!”奥菲莉娅小姐说,“你们这些奴隶主该为自己觉得羞愧!”
“我知道我是不会感到羞耻的。总之,我们是一个很好的团体,”圣·克莱尔说,“就像走在大路上的人们一样。看看这个世界,到处乌鸦一般黑,下等阶层的人耗尽肉体和灵魂为上等阶层的人服务。在英国是这样,在世界各地都是这样。然而所有的基督徒,都露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表示惊奇,只因为我们做的形式与他们的稍有不同罢了。”
“在佛蒙特州可不是这样的。”
“啊,好啦,在新英格兰,在那些自由州,我承认你们做得比我们好。不过铃响啦,所以,堂姐,让我们把各自的偏见暂时搁在一旁,出去吃饭吧。”
那天下午将近黄昏的时候,奥菲莉娅小姐还在厨房里,有几个小黑奴忽然叫道:“瞧呀!普露来啦,一路上还唠唠叨叨哩。”
一个瘦削的高个子黑妇人走进厨房,她的头上顶着一只篮子,篮子里装着甜面包干和热面卷。
“啊,普露!你来啦。”黛娜说。
普露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闷闷不乐的表情,嘴里喃喃地不知念叨些什么。她放下篮子,蹲在地上,手肘支在膝头上说:
“啊,上帝!我要是死了就好啦!”
“你为什么会想到死?”奥菲莉娅小姐问道。
“我受不了这种痛苦。”妇人眼睛盯着地板,粗声粗气地说。
“你干吗喝醉了酒又来胡闹,普露?”一个衣着整洁的混二代女仆说,当她说话时,两只珊瑚耳坠舞动着。
那妇人用一种酸溜溜的眼光狠狠地看着她。
“也许有一天这种事会轮到你。我倒想看一看,我会看到的。到时候,你也会像我一样,想喝个醉,把你的不幸忘掉。”
“过来,普露,”黛娜说,“让我们看看你做的甜面包干。这位太太会付钱的。”
奥菲莉娅小姐捡起了两打。
“在那个架子顶上,那只破罐子里有几张票,”黛娜说,“杰克,爬上去取下来。”
“票,什么票?”奥菲莉娅小姐问。
“我们向她家的老爷买票,她就凭票卖给我们面包。”
“我回到家里时,她们便数钱和票,看看我有没有贪污;要是钱数不符,她们会把我打个半死的。”
“你活该如此,”那个叫简的女仆说,“谁叫你拿钱去买酒喝呢。她就是这样的人,夫人。”
“我还会买酒喝,没酒我活不了!喝醉了忘掉我的痛苦。”
“您很坏,也很蠢,”奥菲莉娅小姐说,“偷主人的钱喝酒,把自己变成了畜生。”
“您说得很对,夫人,可是我还要喝是的,我要喝。啊,上帝呀!但愿我死了的好,我喝酒我希望我死了,脱离苦海!”老妇人动作僵硬地慢慢站起来,又把她的篮子顶在头顶。不过在她走出门之前,却看着那个混二代的姑娘,只见她还站在那里玩弄她的耳坠。
“尼(你)以为他们对尼(你)很好,脑子里想的就是贪玩和打扮,瞧不起别人。唔,别生气,你会像我一样,活成一个垂头丧气的穷老婆子的。我想,上帝会让尼(你)活到那个时候的。我要看看到时候尼(你)会不会喝酒,喝呀喝呀喝得尼(你)下地狱。也是自讨苦吃唷!”说罢她又嚎啕大哭,这才走出了房间。
“令人厌恶的老家伙!”进来替他的主人舀洗脸水的阿道夫说,“如果我是她主子的话,我会把她整得比现在还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