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莉娅小姐在这座大宅里的其他部门,完成了一趟改革之旅后,现在走进厨房来了。黛娜已经从不同的渠道听到了消息,知道接下来是怎么回事,便决定坚持自卫和保守的立场,暗地里决心对一切新的措施,采取反对和不予理睬的态度,但表面上却不想引发任何令人注意的争论。
厨房是一间铺砖的大房子,在一边的墙脚处筑有一座老式大壁炉。圣·克莱尔曾经劝黛娜把它改建成一座方便的现代炉灶,可是没有成功。不要说奥菲莉娅小姐,就是普西派的信徒普西派信徒(Puseyitevc)即高教派的成员,其创始人为英国神学家普西(E·B·Pusey,1800——1882),他促使17世纪的神学得到复兴。或者任何教派的保守分子,也不会比黛娜引起的不便更难对付。
当圣·克莱尔从北方回来的时候,有感于他的伯父的厨房那种秩序井然的安排,也很想给自己的厨房添置一排碗柜、抽屉和各种不同的厨房设备,使自家的厨房整齐有序起来,满心希望这样的改革对黛娜可能有所帮助。可是他的改革努力完全是多此一举,等于把这些东西提供给松鼠和喜鹊做窝。厨房里的抽屉和橱柜添置得越多,给黛娜提供的藏污纳垢的阴暗角落也越多,什么旧地毯、梳子、破鞋、丝带、假花和其他各种废旧杂物,都像她快乐的幽灵一样无处不在。
当奥菲莉娅小姐走进厨房时,黛娜并没有站起来,照旧一本正经地静静地抽她的烟斗,斜着眼角注视着她的行动,好像一心关注着她的手下人干活的样子似的。
奥菲莉娅小姐拉开了一组抽屉。
“这只抽屉是做什么用的,黛娜?”她问。
“放的都是手边最常用的东西,太太。”黛娜说。事实也是如此,从各种不同的杂物中,奥菲莉娅小姐首先拉出了一条染着血渍的漂亮的缎子桌布,它分明曾被用来包裹生肉。
“这是什么,黛娜?你总不能用女主人最好的桌布来包肉吧?”
“啊,上帝呀,太太,不会的。当时找不到一条毛巾所以我就用它来包肉了。我放在那里准备洗的,这就是我把它放在那里的原因。”
“狡辩!”奥菲莉娅小姐在心里说,在抽屉里翻了起来,又找出一把擦子和两三只肉豆蔻,一本卫理公会教派的赞美诗集,两条马德拉斯布手帕,一些纱线和纺织物,一卷烟草和一只烟斗,几块薄脆饼干,一两只装着润发油的镀金瓷碟,一两只旧鞋,一块法兰绒布片仔细包裹着的几只白色的小洋葱,几块缎子餐巾,几条粗纱毛巾,一些细绳和织针,几个破纸包,里面包着的各种香草都漏在了抽屉里。
“你把肉豆蔻放在哪里呀,黛娜?”奥菲莉娅小姐强抑住怒气问。
“到处都放,太太。有些放在破茶杯里,就在那上面;有些放在那只碗柜里。”
“这个擦子上也有呢。”奥菲莉娅小姐举起擦子说。
“啊呀,没错,是今天早上我放上去的,我喜欢把东西放在顺手的地方。”黛娜说,“你,杰克!你停下来干什么?想挨打吗?别多嘴,哼!”说着,她举起棍子敲了那个仆人一下。
“这是什么?”奥菲莉娅小姐举起那只装着润发油的瓷碟问道。
“啊呀,这是我的发油放在碟子里用起来方便些。”
“你用女主人最好的瓷碟来装发油?”
“天呀!都因为我太忙了,因此匆匆忙忙今天我就换个东西装。”
“这里还有两条缎子餐巾哩。”
“是我放在那里的,准备有空时拿出来洗。”
“你这里难道没有地方可放置要洗涤的东西吗?”
“唔,圣·克莱尔老爷搞了这些橱柜,他说过,就是放东西用的。不过,有时候我喜欢在这上面和面粉,也喜欢把要用的东西放在上面,经常打开盖子很不方便的。”
“你为什么不在搓面板上和面粉呢?”
“啊呀,太太,搓面板上摆满了盘子,到处都是东西,实在没地方和面了,实在”
“不过你可以把盘子洗干净,放到别的地方呀。”
“洗盘子!”黛娜提高嗓门说,好像她的愤怒已经开始超过她习惯的敬意了。“女士们懂得什么叫洗盘子,我倒想请教请教?在老爷等着吃饭的时候,我有时间去洗盘子吗?就是玛丽小姐也从来不叫我洗盘子,从不!”
“唔,这里还有洋葱呢。”
“啊,天呀,是的!”黛娜说,“是我放在那里的,呶,我忘了。那是我特地省下来炖肉用的。我忘了它们是包在那块旧法兰绒布里头了。”
奥菲莉娅小姐举起那些散发着香草味的破纸包。
“希望太太不要碰它们,我喜欢把我的东西放在我知道的地方。”黛娜有点武断地说。
“可是你并不要这些破纸包呀。”
“这样用起来很方便的。”黛娜说。
“可是你看,药草漏在抽屉里到处都是。”
“啊呀,不错!如果太太还要把抽屉翻个底朝天的话,是难免漏得满抽屉都是的。太太已经把好多药草弄出来了。”黛娜不自在地走向那些抽屉说,“如果太太上楼去呆着,等我打扫卫生的时间到来的时候,我保证把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有女士们在周围指手画脚的时候,我是什么事也干不成的。你,山姆,你不能把那只糖碗拿给宝宝!要是你不听话,我会敲破你的脑袋的!”
“我要把厨房彻底检查一下,把一切安排得有条有理,马上动手,黛娜,我希望你以后就按照这个样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