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上帝呀，可怜我们吧！”伊莱扎啜泣着说，“我们所要求于您的，只是让我们一起逃出这个国家呀！”

“难道上帝站在他们一边吗？”乔治说。与其说他在问妻子，不如说是在倾吐自己的苦恼。“上帝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了吗？为什么他让这么多的坏事发生呢？他们还告诉我，《圣经》是站在他们一边的。他们富有，健康，快乐；他们是教会的成员，都希望能上天堂。他们在世上活得很自在，都能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而穷苦、诚实、虔诚的基督徒跟他们一样甚至更好的基督徒却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尘埃里。他们买卖基督徒，用他们心里流出来的鲜血，用他们的呻吟和眼泪做买卖，而上帝却任他们为所欲为。”

“乔治朋友，”西米恩从厨房里说道，“听听这首圣诗吧，它会使您觉得好受些。”

乔治把他的椅子拉近门边，伊莱扎擦掉泪水，也走过来听，只听西米恩念道：

“至于我，步履蹒跚几乎迈不动脚步。当我看到恶人大行其道时，我真羡慕那些傻瓜。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烦恼，也不像其他人那样饱受折磨。因此，骄傲像一副锁链一样锁住他们，暴力像衣服一样套住他们。他们肥胖得眼珠突出，他们野心勃勃。他们腐化堕落，还恶狠狠地谈论着压迫的事情，他们说话时老气横秋。于是上帝的子民回来了，那一满杯水也被他们夺回来。他们说，上帝怎么知道的？这位最高主宰的脑子里有没有一点知识啊？”

“您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吗，乔治？”

“说得不错，”乔治说，“这样的话我自己可能也写得出来。”

“那么，您再听，”西米恩说，“当我想弄清这个道理的时候，真是痛苦极了，我只好走进上帝的神殿。于是我才了解他们的结局。事实上您把他们安排在安逸的地方，却引着他们走向毁灭。当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梦。于是，上帝啊，当您醒来的时候，您会认为这些梦境不值一提。因此我要继续跟您在一起，您握住了我的右手，让您的忠告引导我前进，赐给我进入天国的荣誉。与上帝接近是件好事，我已经把信任寄托在上帝身上。见《旧约·诗篇》第73章第1628节。”

这些神圣信任的语言，从这位友好的老人的口里说出来，就像愉快的圣乐，抚慰着乔治疲倦烦恼的灵魂。老人读完之后，坐在那里，英俊的脸上露出温和文雅的表情。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一切的话，”西米恩说，“您当然可以问上帝在哪里，不过事情往往是，世上最一无所有的人才选择了这个王国。信任上帝吧，不管您在这里碰到什么事，他都会把一切安排妥帖。”

如果这些话是由某个生活安闲、自我陶醉的忠告者说出来，那么它们便不过是些带着修辞色彩的虔诚的夸夸其谈，专门用来劝慰那些穷困潦倒的人，也许它们起不了什么效果；不过，它们出于一位每天静静地冒着风险，为了上帝和人类的利益而可能被罚款和关押的老人嘴里，它们就有一种可被感觉到的分量，使这两个可怜孤苦的逃亡者能从中吸取冷静的力量。

蕾切尔亲切地拉着伊莱扎的手，带着她向餐桌走去。他们刚坐下来，就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露丝走了进来。

“我是赶来把小袜子送给这个孩子的，一共三双，都是漂亮暖和的羊毛袜子。你们知道，在加拿大，天很快就要冷了。您做好准备了吗，伊莱扎？”她说着绕到伊莱扎坐的那一边，握住她温暖的手，又把一只饼子塞进哈里的手里。“我带了一包这种糕点给他，”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说，“你们知道，小孩子总是要吃东西的。”

“啊，谢谢您，您太好啦。”伊莱扎说。

“来，露丝，坐下来吃晚饭。”蕾切尔说。

“不行，我不吃了。我把约翰和宝宝留在家里，烤箱里还烤着饼干，我不能再久呆了，否则约翰会让饼干烧坏，还会把糖都放到碗里给宝宝吃，他就是这样带孩子的，”这个矮小的女教友哈哈笑着说，“所以，再见了，伊莱扎；再见了，乔治，上帝保佑你们一路平安。”说罢，露丝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房间。

吃过晚饭不久，一辆大篷车便驶到门口。夜色清朗，星光闪烁。菲尼亚斯从座位上轻快地跳下来，安排他的乘客上车。乔治一手牵着孩子，一手牵着妻子走出门口。他的脚步沉稳，脸色凝重坚定。蕾切尔和西米恩跟在他们后面也出来了。

“你们出来一下，”菲尼亚斯对车里的人说，“让我安排一下后边的座位，那里是给女同胞和这个孩子坐的。”

“这里有两张水牛皮，”蕾切尔说，“垫在座位上坐起来舒服些，夜里的路很不好走。”

吉姆先走了出来，然后小心地扶着他的老母下车，老妇人抓着儿子的手臂，显得忧心忡忡，好像觉得追兵每时每刻都会出现一样。

“吉姆，您的手枪都准备好了吗？”乔治坚定地低声问道。

“是的，准备好啦。”吉姆说道。

“要是他们追上来了，您晓得该怎么做吧？”

“当然知道，”吉姆张开宽阔的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您以为我会让他们再把母亲抓走吗？”

就在他们简短的谈话进行之时，伊莱扎已经跟她仁慈的朋友蕾切尔告别，被西米恩领着上了马车，跟她的孩子一起坐在后边铺了水牛皮的座位上。老妇人也跟他们坐在一起，乔治和吉姆坐在她们前面的一块硬木板上，菲尼亚斯则坐在前方的驾驶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