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克莱尔的母亲是一位不平凡的端庄圣洁的女性,他以母亲的名字作女儿的名字,天真地幻想她会长成一个像他母亲一样优秀的女人。这件事使他的妻子觉得非常嫉妒,并露出怀疑和厌恶的神情,注意着丈夫对这个女孩极端溺爱的态度,好像丈夫对女儿的爱抢走了她大量的爱似的。自从这个女儿出生之后,她的健康情况就每况愈下。精神和肉体上长期百无聊赖的生活,加上厌倦与不满的心情无休止的折磨,合在一起伴她度过了怀孕、分娩和抚育婴儿的那段日子不消几年,便把一个如花似玉般的美貌少女,变成了一个面色苍白、疾病缠身的黄脸婆,每天陷入对各种疾病的胡思乱想之中,自认为在活着的人们中间,自己是个最痛苦最不幸的人。
她的各种各样的抱怨简直没有尽头,不过她主要的长处,是以头痛为由躺在床上睡懒觉,有时候六天中有三天她可以不走出房间一步。当然喽,所有的家务便全落在仆人们的身上。圣·克莱尔发现,他的家庭除了缺乏舒适之外,其他的倒是不用他操心。他的独生女儿的身体也非常孱弱,他担心,在没有人照顾和陪伴她的情况下,她的健康和生活会成为她无能的母亲的牺牲品。他带着她到佛蒙特州去旅行,并说服他的堂姐奥菲莉娅·圣·克莱尔小姐,跟他一起回到他南方的家中,他们现在正在乘船回家的路上。他们在船上的情况,我们已经向读者作了介绍。
现在,当新奥尔良市的圆屋顶和教堂的尖顶在远方出现的时候,我们还有时间对奥菲莉娅小姐作一番介绍。
凡是到过新英格兰各州旅行的人都会记得,在一些阴凉的村子里,有一些宽敞的农庄,打扫得很干净的长着绿茵的院子,被浓密高大的糖枫的绿荫掩盖着,散发出一种井然有序、安静沉寂的气氛,好像处于一种永恒的、千古不变的休息状态中似的。一切的东西都按部就班,条理分明:篱笆整整齐齐,没有一根松动的木桩;绿草如茵的院子里,没有一点垃圾;窗台下面,长着淡紫色的紫丁香花丛。他会记得,在屋里有宽敞干净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似乎从未使用过,或者准备让人使用,每一件东西都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屋子里的全部家务活动,都严格而准确地按照角落里一只古老的时钟的指示行事。他会记得,在这个家庭的“起居室”里,名副其实地保留着一座沉默可敬的、装着玻璃门的古老书架。罗林的《历史》,弥尔顿的《失乐园》,班扬的《天路历程》和斯各特的《家庭圣经》罗林(Charles Rollin 1661——1741),著有《埃及古代史》(Histoire ancienne des Egyptiens);弥尔顿(John Milton,1608——1674),英国诗人,《失乐园》(Paradise Lost,1667)为其晚年杰作长诗;斯各特(Thomas Scolt,1747——1821),英国注释学家,《家庭圣经》(Commentary on the Bible)为其《圣经》的注释本。等名著,跟许多其他同样严肃可敬的书籍一起,彬彬有礼、秩序井然地排列在书架上。屋子里没有仆人,可是头戴雪白的帽子,鼻梁上架着眼镜的女主人,每天下午都会坐在她的女儿们中间做针线,好像没有一件事情做完,或者永远做不完的样子其实她和她的姑娘们,在早被遗忘的上午就已“做完针线活”,而在剩下的时间里,也可能在您看到她们的那个时候,针线活也已经“做完”。古老的厨房里的地板,似乎从未沾过污垢,所有的桌椅和各种各样的餐具,似乎从未被动过或使用过尽管一日三餐(有时是四餐)是在这里准备的,尽管这个家庭的洗衣熨衣的工作是在这里进行的,尽管多少磅的奶油和干酪,都是在某种神秘静默的气氛中,被带了进来的。
当奥菲莉娅小姐的堂弟邀请她到南方家中做客时,她已经在这样的一座农庄,在这样的一座屋子和家庭里,平静地生活了快45年的时光了。这个大家庭中的大小姐,仍然被她的双亲视为一个“孩子”,她应邀到奥尔良去做客,被认为是这个家庭的一个最重大的事件。白发苍苍的老爸从书架上拿出摩尔斯摩尔斯(jedidiah Morse,1761——1826)。的《地图集》,查出新奥尔良所在位置的准确经纬度;并阅读了弗林特的《西部和南方旅行记》弗林特(Timothy Flint,1780——1840)。,使自己的心里对那个地方的自然环境有个了解。那位慈祥的母亲焦虑不安地问道:“奥尔良是不是一个可怕的蛮荒之地呢?”她说,“我想这跟让她到三明治岛三明治岛(SandwichIslands),即现在的夏威夷群岛。或其他野蛮人生活的地方去差不多。”
在教堂、诊所和琵博笛小姐的帽店里,大家都想听听有关奥菲莉娅·圣·克莱尔小姐要跟她的堂弟去下游的奥尔良的消息;不用说,全村的人没有比传播这种谈话的内容更重要的事了。持有废奴主义观点的牧师,十分担心这个行动会纵容南方人保持奴隶制的作法;而诊所的医生是个坚定的殖民主义者,他主张奥菲莉娅小姐应该去向奥尔良人表明,我们北方人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成见。事实上,他的意见是,南方人需要鼓励。在她出发前的两个星期里,在公众都已知道她决定出门远行的时候,亲戚和朋友便利用这段时间,客气地请她到家里喝茶,适当地询问她的计划,提出一些疑问。莫斯莉小姐到她家里帮她裁剪衣服,每天为奥菲莉娅小姐准备的行囊增加重要的行头。根据可靠的消息,乡绅辛克莱尔(邻居们都把圣·克莱尔的姓简称为辛克莱尔)已经拨出50美元给奥菲莉娅小姐购买她喜欢的衣服。两套丝绸女服和一顶无边女帽,已从波士顿发货。对于这笔额外开支,公众的意见也各不相同有些人认为,对一个人的一生来说,这笔钱够多了,什么都考虑到了;其他的人则坚定地认为,这笔钱最好还是捐给教会。不过大家一致同意的是,从纽约购来的那批货物中,那把阳伞是这个地区的人见所未见的;她的一套丝绸女装也可说是独一无二的,不管这位女主人是个何等人物。还有一些可靠的传言说,货物中还有一条抽花手帕,而传言进一步说奥菲莉娅小姐有一条四面镶了花边的手帕,有的甚至说,手帕的四角都绣了花。不过,后一种说法的准确性从未得到确认,事实上,这在当时还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