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回答！”他简单地说，又坐了下去。

“唔，呶，兄弟，怎么啦？”旅馆老板问道。

“要是写这广告的人在这儿的话，我会像向这张广告吐痰一样，也吐一口痰在他身上。”那位长腿汉子冷冷地继续切着烟草说道。“任何一个占有这样一个黑奴，却不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对待他的人，活该失去他。这样的布告是肯塔基州人的耻辱。要是有人想知道的话，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好，呶，这是实话。”店主人一边记账，一边说道。

“我有一群黑奴，先生，”那位长腿的人一边对拨火棍吐着口水，一边说道，“我只是对他们这些‘伙计’说，听着‘现在跑吧！躲起来！跑出去！尼（你）们什么时候想跑就什么时候跑好啦！我决不去找你们！’这是我保住我的奴隶的方法。让他们知道，他们任何时候都有逃跑的自由，而这样做只会打消他们逃跑的打算。更重要的是，我为他们准备了自由文件指恢复奴隶人身自由的法律文件。，以便万一我破产时，他们知道怎么办。

“我告诉尼（您），兄弟，在我们这类人中，还没有一个比我从自家的黑奴身上得到更多好处的。我的伙计们到过辛辛那提，带着价值500美元的小马去卖，并把钱给我带回来，个个老老实实，而且不止一次。他们经受了考验。你待他们如猪狗，你得到的就是猪狗的回报；你把他们当人看待，你得到的就是人的效劳。”

这个诚实的奴隶主，在温暖的壁炉边宣布了他的道德宣言之后，又做了一个法式的举枪敬礼的动作。

“我认为您做得很对，朋友，”威尔逊先生说，“布告上描述的这个孩子是个优秀的小伙子，这是毫无疑问的。他在我的纺织厂里干了将近六年，是我最好的帮手，先生。他也是个有创造精神的小伙子：他发明了一架清洗大麻的机器，这是一件真正有价值的机械；这种机器已经在几家工厂里使用了，他的主子掌握了机器的专利权。”

“您听我说，”那个奴隶主说，“掌握那架机器赚钱，还要把火印打在人家孩子的手上。要是我有合适的机会的话，我也会在他的手上打上记号，我想，这样他就知道当奴隶是什么味道了。”

“尼（您）说的这类黑奴都是很坏很骄傲的，”一个长相难看的家伙从房间的另一头说道，“这就是他们受打击并被打上火印的原因。如果他们的行为节制些，就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了。”

“话说回来，既然上帝把他们造成了人，要想把他们压挤成畜生就不容易了。”奴隶主冷冷地说。

“聪明的黑奴对他们的主人没有一点好处。”对方继续说道，由于他愚笨迟钝，根本意识不到对方话里的轻蔑之意。“如果您自己不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的话，他们的才能和创造力又有什么用处呢？喂，他们的一切创造力无非是为了摆脱你。我也有一两个这样聪明的家伙，我只是把他们卖到大河下游去了事。要是我不把他们卖掉的话，我知道，迟早我会失去他们的。”

“最好的办法是给上帝寄份订单，请他给您定做一批没有灵魂的奴隶。”那奴隶主说。

这场谈话，被一辆单匹马拉的轻便双轮马车的到来打断了。这辆马车看来是上流社会的人乘坐的车子，座位上坐着一位衣着考究的绅士派头的男子，一个黑人仆役负责赶车。

酒吧里的全体人员，都充满兴趣地研究着这位新来的客人。一般来说，每逢雨天的时候，每个新来的人都逃不了这班游手好闲的猎人的品头论足。来者身材很高，有着西班牙人黝黑的肤色，长着一双漂亮的富有表情的黑眼睛，一头密密麻麻的、黑油油的鬈发，一个线条分明的鹰钩鼻子，薄薄的嘴唇，四肢长短恰到好处，立刻给全体观察者以来者不俗的印象。他轻松地走进全体客人中间，向他的侍者点点头，叫他把行李箱放好，又向全体客人鞠了个躬，把帽子拿在手里，悠闲地走向酒吧间，并自我介绍说，他叫亨利·巴特勒，是谢尔比县奥克兰市人。说罢，他带着若无其事的神气，向那张广告走过去，念了起来。

“吉姆，”他对他的仆人说，“我们在波曼家遇到的那个人，似乎跟此人有点相像，对吗？”

“是的，老爷，”吉姆说，“只是我没看清他那只手上的记号。”

“唔，当然，我也没看清楚。”这位新来的兄弟放纵地打了一个呵欠说。接着他向店主走过去，希望主人给他开一个私人房间，因为他马上要撰写一些文件。

店主是个很会拍马屁的人，马上吩咐七八个男女老少的黑奴收拾房间，于是黑奴们像一群鹌鹑般飞来飞去，急急忙忙地互相踩着脚趾，你推我挤地热情为老爷收拾客房，客人则悠闲自在地在酒吧间中央的一把椅子里坐下，开始跟旁边的人闲聊。

工厂主威尔逊先生，从这位陌生人跨进酒吧来的时候开始，就以一种纷乱不安的好奇心注意着他。他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认识他，可是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每时每刻，当这个人说话、走动或者微笑时，他的眼光总会盯在他身上跟随着他，可是当他那明亮的黑眼睛，以那种若无其事的冷漠眼光与他的眼光相遇时，他的眼光又会突然退缩回去。最后，一个突然的记忆似乎像电光一闪，就在他以非常惊恐的表情注视着这个陌生人的时候，陌生人却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了。

“是威尔逊先生吧，”他用赞赏的语调说，并伸出手来。“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想起来。我想您记得我巴特勒先生，谢尔比县奥克兰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