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上帝的旨意行事决不会带给公众不幸的,我知道不会。事实上我们按照上帝的吩咐去做,才是最安全的。”
“呶,听我说,玛丽,我可以向您讲述一个很清楚的论点,说明。”
“啊,废话,约翰!您能说上一个夜晚,可是您不会去做。我问您,约翰,您会不会把一个可怜的,冻得瑟缩发抖、饥肠辘辘的逃亡者从您的门口赶走呢?您会吗,呶?”
呶,要是非说不可的话,我们的参议员的不幸之处,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一种特别仁慈和平易近人的天性,从来不知道如何避开那些碰到麻烦的人;更糟的是,在这种争论的关键时刻,他的妻子却了解他的这个弱点,因此,理所当然地便对他发动袭击,使他没有辩护的余地。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求助于通常的应对办法拖延时间。他“啊咳,啊咳”地干咳了几声,掏出手帕来,开始擦拭他的眼镜。伯德夫人看到敌方这种无力防卫的情况,更加肆无忌惮地发起进攻。
“我喜欢看到您这么做,约翰,真的!在暴风雪的天气里,立刻把一个妇女赶出门外;或者,也许您还会把她抓起来关进监狱,对吗?您会因此立个大功!”
“当然喽,这是个非常痛苦的义务。”伯德先生语气缓和地说。
“义务?约翰!不要使用这个字眼!您知道这不是义务这不可能是义务!要是人们想留住奴隶不让他们逃跑,那就要好好对待他们,这就是我的主张。要是我有奴隶的话(但愿我永远不会有),我宁可让他们从我这儿逃跑,您也一样,约翰。您听着,如果奴隶们的日子过得幸福,他们是不会逃跑的,可是他们逃跑了,可怜的人们!即使没人跟他们作对,单是忍饥挨寒和担惊受怕的折磨,就够他们受的了。不管守法还是违法,我永远不会跟他们作对,上帝保佑我吧!”
“玛丽!玛丽!亲爱的,您听我解释。”
“我讨厌解释,约翰特别是对诸如此类问题的解释。你们玩政治的人老是被一件简单明白的事玩得团团转,可实行起来时,连您自己也不相信。我很了解您,约翰。您不会比我更相信它,您也不会比我更快地实践它。”
就在他们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管理家务的黑人卡德乔老头,在门外探进头来说,“请夫人到厨房去一下”。我们的参议员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忧乐参半的表情,目送着娇小的妻子离去,自己则坐在扶手椅里,开始读起报纸来。
过了一会,只听他妻子用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叫道:“约翰!约翰!求您到这里来一下,快!”
他放下报纸,走进厨房,非常吃惊地看到眼前的一幕景象: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妇,穿着被冰水冻结的撕烂了的衣服,一只脚没穿鞋子,露出被割烂的袜子和流着血的赤脚,像死人一样躺在两张并排的椅子上。她的脸上,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憾恨表情,但却无法掩藏她那楚楚动人的美貌。她那无情、刻薄、冷峻、固执和死人一样的外表,使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站着。他的妻子,还有他们唯一的黑人女佣,老黛娜大婶,正忙着采取措施恢复她的知觉;老卡德乔则把那孩子放在膝头上,忙着脱下他的鞋袜,摩擦着他冰冷的双脚。
“真的,呶,她现在还看不见东西!”老黛娜怜悯地说,“显然,是屋里的热气使她晕倒的。当她走进来,询问能不能在屋子里暖暖身子时,还是很有精神的。正当我问她从哪里来时,她很快就晕倒了。从她两只手的样子来看,我猜是个从没干过粗活的人。”
“可怜的人!”伯德夫人怜悯地说。这时,那妇人慢慢睁开她黑色的大眼睛,失神地望着她。突然,她脸上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从椅子里一跃而起,说道:“啊,我的哈里!他们把他抓走了吗?”
这时,那个孩子从卡德乔的膝头上跳了下来,举着双手跑到她的身边。“啊,他在这儿!他在这儿!”她欢呼道。
“啊,夫人!”她迫切地对伯德夫人说,“请保护我们吧!不要让他们把他抓走!”
“这里没有人会伤害您,可怜的女人。”伯德夫人鼓励地说,“你们是安全的,不要害怕。”
“上帝保佑您!”那妇人说,双手蒙住脸啜泣起来。孩子看着哭泣的母亲,想挤到她的膝下去。
在伯德夫人温存亲切的劝慰下(在这方面没人能比她做得更好的了),那个可怜的妇人马上安静下来了。在壁炉边一只有靠背的长凳上,给她铺了一张临时床铺。没过多久,她就沉沉睡去。那个累极了的孩子,也躺在她的臂弯里,发出响亮的鼾声。因为做母亲的不安和忧虑,她不让好心的主人把他带开,就是在睡梦里,她还是紧紧地抱住他,生怕别人乘机把他抢走似的。
伯德夫妇回到客厅,奇怪的是,双方都没有提及刚才的谈话。伯德夫人忙着织她的毛衣,伯德先生则装作在看报纸。
“我不知道她是谁,是干什么的!”伯德先生放下报纸说。
“等她醒过来感觉好些时,我们就知道了。”伯德夫人说。
“听着,太太!”伯德先生瞪着报纸深思了一会之后说。
“唔,亲爱的!”
“她穿不上您的睡袍,难道穿不上别的什么衣服吗?她的身材似乎比您大些哩。”
伯德夫人脸上微露笑意答道:“我们找找看吧。”
停顿了一会儿,伯德先生又打破沉默道:
“听我说,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