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木屋夜来神仙会,大屋堂前鬼唱歌(2)

汤姆叔叔的小屋[电子书]

对萨莉的“作品”表达了最后的轻蔑批评后,克萝大婶便打开煎锅的盖子,只见一只烤得漂漂亮亮的大饼出现在她眼前,就是城里的点心师傅也不敢对它说三道四。这块大饼显然是晚餐的主食,现在克萝大婶开始在餐桌上忙碌起来。

“莫兹和佩特,给你们!出去,你们这两个黑鬼,走开!波莉,乖乖等下子,妈咪会给她的孩子一些好吃的。呶,乔治少爷,把你的书拿开,跟我的老伴坐下来,我就去切香肠,马上把第一锅煎出的煎饼装满您的盘子。”

“他们要我回家吃晚餐哩,”乔治说,“不过我知道哪里的晚餐最好吃,克萝大婶。”

“那您就吃吧,您就吃吧,亲爱的。”克萝大婶把冒着热气的煎饼堆满他的盘子说,“您知道大婶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给您吃。啊,您自己吃吧!吃吧!”说罢,克萝大婶用手指向乔治轻轻一点,做出一个非常滑稽的动作,又很快地回到煎锅那边去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当煎饼的热气稍微消散的时候,乔治少爷拿起一把大餐刀,毫不犹豫地动起手来说。

“上帝保佑您,乔治少爷!”克萝大婶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臂说,“您不必拥(用)这么沉重的大刀切饼,这样会把饼全弄成碎片的。瞧,我有一把旧的小餐刀,磨得很锋利,是专为切煎饼用的。呶,看好了!这么一划就行了,就像羽毛一样轻巧!现在吃吧您找不到什么比它更好吃的东西了。”

“唐姆·林康说,”乔治嘴里塞满食物说道,“他家的厨娘姬妮比您的手艺还要好。”

“该死的林康家没什么了不起的,没什么了不起!”克萝大婶轻蔑地说,“我是说,他比不过我们。做点家常便饭他家还可以,可是,要他们做点上台面的菜色,他们就没辙了。呶,让林康老爷和谢尔比老爷比一比吧!老天爷,根本没得比!林康夫人呢,她能像我家夫人一样打扫房间吗?您知道,夫人的房间打扫得多干净啊!哎,免谈!别向我提起该死的林康家了!”克萝大婶摇摇头,就像有人希望她吐露一些世事的秘密似的。

“啊,不过,我听您说过,”乔治说,“姬妮是个出色的厨师。”

“我的确这样说过,”克萝大婶说,“我可能这样说过。做些普通的家常饭菜,姬妮做得来,例如玉米面包就做得不错,不过味道差远了,她做的玉米饼并不怎么好,现在还不怎么好,味道还差得远。不过,天呀,厨艺高深莫测,她怎么学得会呢?啊,她做的馅饼还不错,不过饼皮有点硬!她能给您做出入口就化、摆在盘子里却完好无损的真正的花糕来吗?当玛丽小姐出嫁的时候,我到他们家去帮忙,姬妮只让我看她做的婚礼馅饼。您知道,我和姬妮是好朋友,我从来不说她的坏话。乔治少爷,您只管吃!喂,要是让我烘一炉那种馅饼的话,我一星期也会睡不着觉的。啊,那算什么馅饼呀!”

“我猜姬妮还以为那些饼做得很棒哩。”乔治说。

“她认为很棒是吗?她那样说,那是出于无知。您明白,问题在于,姬妮没到过这儿,不见不知道。天呀,这家人不足挂齿!她无缘见到真货色!这不能怪她。啊,乔治少爷,您在这个家里长大,还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吗?”说到这里,克萝大婶叹了口气,充满感情地对他瞪了一眼。

“我知道,克萝大婶,我知道我吃的馅饼和布丁都是最出色的。”乔治说,“问问唐姆·林康就知道,我每次遇到他,都不是向他夸奖您的手艺来着。”

克萝大婶坐回椅子上,对小主人的这句奉承话纵情地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滚下她黑色的腮帮子。她忍俊不禁地拍打着乔治少爷,叫他走开,说他是个罪犯是天生来害死她的,或者说他终有一天会害死了她。她一边说着这两句凶险的预言,一边哈哈大笑,以致令乔治当真以为自己是个非常危险的智囊人物,以后“施展说笑才能”的时候,可得格外小心些才是。

“尼(您)真是这样对唐姆说的吗?啊,天呀!小伙子们真会吹哟!尼(您)就这样对唐姆说的?啊,老天爷!乔治少爷,尼(您)的嘴巴子可真会说,连床上的臭虫也会被您逗得笑出声来!”

“是的,”乔治说,“我对唐姆说:‘唐姆,你该去看看克萝大婶做的馅饼,它们好吃极了。’”

“天可怜见,呶,唐姆没来过,”克萝大婶说。在她慈祥的心里,似乎觉得唐姆愚不可及。“尼(您)应该请他到这里来吃顿饭,随便什么时候,乔治少爷,”她又说,“这会显得尼(您)很懂事。尼(您)知道,乔治少爷,尼(您)不应该觉得高人一等,因为我们的一切美食都是上天所赐,我们应该经常记住这一点。”克萝大婶神色庄严地说。

“好吧,下星期哪一天,我就叫唐姆到这里来,”乔治说,“那时您就做出最好吃的东西,克萝大婶,我们要让他大吃一惊。我们要让他大吃一顿,让他有两个星期都不觉得肚子饿!”

“对,对”克萝大婶高兴地说,“到时候您看吧。老天爷!想想我们晚餐吃的一些东西吧!尼(您)还记得我们请诺克斯将军吃饭时,我做的那些鸡肉馅饼吗?当时我和夫人两人几乎为这件事争吵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女士们有时候就是喜欢乱插手。不过,有时候,当一个人如尼(您)说的‘重任在肩’,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们却有时间在你身边转来转去,还要‘指手画脚’!呶,夫人一会儿要我这样做,一会儿又要我那样做。最后,我有点火了,便说:‘呶,夫人,看您那双戴着闪闪发光的金戒指的白嫩小手吧,它们就像白色的百合花;您再看看我这双又大又黑的手,就像一段树桩。现在,尼(您)总明白,上帝一定是让我来负责做馅饼,而让您呆在客厅里的道理了吧?’哼!我当时真的生气了,乔治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