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你的脸一暴露出来,爱你的他就要恨你;
在你倒霉的时候,你的脸也不再美丽。
你的生活就像秋叶飘零,像天上的落雨;
你头上的面纱就是悲伤,花冠就成了痛苦。(引自史文朋的诗剧《在卡里顿的阿塔兰塔》中的合唱《并不像天崩地裂之时》。)
他仍然在聚精会神地想着,她的陪伴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打断或改变他的思想之流。现在她对于他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她禁不住对克莱尔说开了。
“我做了什么事了——我究竟做了什么事了!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没有一句是假的,或者是装的呀。你不要以为我是在骗你呀,你说是不是?安琪尔,你是在跟你心中想的事生气,而不是在和我生气,是不是?啊,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并不是像你认为的那样,是一个骗人的女人哪!”
“哼——好啦。我的妻子不是一个骗人的女人;但已经不是原来同一个人了。不是了,不是同一个人了。但是不要让我责备你。我已经发誓不会责备你;我会尽力不责备你的。”
但是她发狂似的恳求着;说了许多也许不如不说的话。
“安琪尔!——安琪尔!我还是个孩子啊——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啊!男人的事我还一点也不懂啊。”
“与其说你犯了罪,不如说别人对你犯了罪,这我承认。”
“那么你是不会宽恕我的了?”
“我的确宽恕你了,但是这不是宽恕的问题呀。”
“你还爱我吗?”
关于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啊,安琪尔——我母亲说有时候会发生这种事的!——她就知道好几个这样的例子,比我的情形还要严重啦,但是她们的丈夫都并没有怎样在乎——至少没有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啊。可是她们爱她们的丈夫,都不如我爱你呀!”
“不要说了,不要辩解了。社会不同,规矩就不同。你都快要让我说你是一个不懂事的乡下女人了,从来都不懂得世事人情。你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呀。”
“从地位上看我是一个农民,但是从本质上看我并不是一个农民呀!”
她冲动地说,生起气来,但是气还没有生出来就消失了。
“这对你来说更是糟糕透顶。我倒觉得那个把你的祖先考证出来的牧师,如果他闭上嘴巴反而更好些。我忍不住要把你们家族的衰败同另外的事联系起来——同你缺少坚定联系起来。衰败的家族就意味着衰败的意志,衰败的行为。老天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身世,给我一个把柄,让我更加瞧不起你呢?我原来以为你是一个自然的新生女儿;谁知道你竟是一个没落了的贵族家庭的后裔呢!”
“在这方面,有许多人家和我完全一样啊!莱蒂家从前是大地主,奶牛场老板毕勒特家也是一样。德比豪斯曾经是德·比叶大家族,现在不也是赶大车的了?像我这样的家族,你到处都找得到;这是我们郡的特点,让我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这个郡就更糟了。”
她只笼统地接受他的指责,但不管指责的细节;她只知道他不像从前那样爱她了,至于其它别的她都不管。
他们默默无言地朝前走。后来据说井桥有个农户,那天深夜出门去请医生,在草地上碰见了一对情人,一前一后地慢慢地走着,不说一句话,就像送葬似的,他瞧了一眼他们的脸色,感觉到他们既忧愁,又伤心。他后来回家时又在相同的地方从他们身边经过,看见他们还在像先前一样慢慢走着,也不管夜色深了,天气冷了。只是他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想着自己家里有病人,所以才没有把这件奇怪的事放在心上,是后来过了好久,他才想起来这件事。
就在那个农户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和回转来的中间,她曾经对她的丈夫说——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一生中不会因为我而遭受太多的痛苦。下面就是河。我就跳河死了吧。我不怕死的。”
“我不想在我的愚蠢上又添上谋杀的罪名,”他说。
“我会给你留下证据,表明是我自杀的——是因为羞耻自杀的。那么他们就不会把罪名加在你身上了。”
“不要说这些荒唐话了——我不想听这个。在这种情形里有这种想法真是胡闹,它不是悲剧的主题,而只是讽刺嘲笑的材料。这场不幸的性质我看你是一点儿也没有明白。要是让人知道了,十个人里头有九个会感到好笑。请你听我的话,回屋睡觉去吧。”
“好吧,”她顺从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