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的书很有趣!为什么不需要?”
“嗯,我终于相信,我所关心的问题,在他或他那一类人身上,是找不到答案的。现在……”
卡塔瓦索夫脸上平静、欢快的表情使列文感到吃惊。他觉得很遗憾,谈话显然破坏了他的心情,但一想起他的决心,他就不再谈下去了。
“不过,我们以后再谈吧。”他说。“如果我们去养蜂场,就走这边,沿这条路走。”他又对大家说。
沿着狭窄的小径,他们来到了一片未刈的林间空地,空地一边被茂密鲜艳的三色堇覆盖着,中间夹杂着一丛丛高高的、蔓生的深绿色珠蓍。列文请客人们坐在小白杨树的浓荫里,那里有一条长椅和一些树桩,是专门为参观养蜂场却又害怕蜜蜂的客人们准备的。他自己走到小木屋里,为大人和小孩取面包、黄瓜和新鲜蜂蜜。
他一边倾听着蜜蜂越来越频繁地从他身旁飞过,一边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沿着小径来到小木屋。就在屋门口,一只蜜蜂被他的胡子缠住了,嗡嗡直叫,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走了。他走进阴凉的门厅,从墙上的一个挂钉上取下他的面罩,戴好,双手插进口袋里,走进用篱笆围着的养蜂场。刈过草的养蜂场中央,一排排整齐的老蜂箱用树的韧皮系在树桩上,每一只蜂箱列文都熟悉,每一只都有来历。沿篱笆摆放着今年入箱的蜂群的新蜂箱。在蜂箱前面,在列文眼前,工蜂和雄蜂绕着同一点盘旋飞舞,工蜂在蜂箱和盛开的菩提树林之间穿梭奔忙,采集和运送花蜜。
列文耳畔不断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忽而是忙碌的工蜂急遽飞过的声音,忽而是闲散的雄蜂嘤嘤嗡嗡的声音,忽而是保护财产不受敌人侵犯的守护蜂准备蛰人的声音。在篱笆另一端,有个老头在做桶箍,没有注意到列文,列文站在养蜂场中央,没有叫他。
他很高兴有机会独处,好从使他情绪十分低落的现实中摆脱出来。
他想起他已经对伊万发了脾气,对哥哥态度冷淡,同卡塔瓦索夫说话又不加考虑。
“难道这只是瞬间的情绪,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吗?”他很纳闷。
但在他恢复情绪的一刹那,他快乐地感觉到心头萌生了一种新的、重要的东西。现实暂时掩盖了他获得的内心宁静,但这种宁静依然留在他心里。
就像此时在他身边盘旋飞舞、威胁他、分散他注意力的蜜蜂搅得他身体不得安宁,迫使他退避闪躲一样,从他上了马车就开始困扰他的种种烦忧使他丧失了精神上的自由,但这种情况只在他烦恼的时候才有。就像他的体力虽受蜜蜂干扰却没有受损一样,他新近领悟到的精神力量也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