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早料到了!”她恶毒地笑着,自言自语。
“好的,你可以回家了。”她低声对迈克尔说。她声音低是因为急促的心跳使她透不过气来。“不,我不会让你折磨我的。”她想,既不是威胁他,也不是威胁自己,而是威胁那个使她受苦的人。她沿着站台,从车站的建筑物旁走了过去。
两个在站台上转悠的女仆,转过头来看她,她听到她们议论她的衣着。“地道的货色。”她们说的是她衣服上的花边。那几个年轻人也不让她安生。他们又盯着她的脸,怪声怪气地又笑又叫,从她身边走过去。站长路过时,问她还要不要乘车。一个卖克瓦斯啤酒的男孩盯牢她看。“哦,上帝啊!我该去哪儿?”她想,顺着站台越走越远。走到站台尽头,她停下脚步。几位夫人和孩子来接一位戴眼镜的先生,他们大声说笑着。她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他们全都不做声了,打量着她。她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走开,走到站台的最远处。一辆货车驶近了,站台震动起来,她似乎又坐在火车上了。
突然,她想起了与渥伦斯基邂逅那天被火车碾死的人,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她迅速敏捷地走下从水塔通向铁轨的台阶,在行驶的列车近旁站住了。她望着车厢底部、螺栓、链条和缓慢行进的第一节车厢的巨大铁轮,竭力估算出前轮和后轮的中点,以及中点正对她的时间。
“那儿!”她望着车厢在撒满沙土和煤灰的枕木上撒下的阴影,自言自语,“在那儿,就躺在那个中点。我要惩罚他,要摆脱一切,摆脱我自己!”
她想倒在正开到她身边的第一节车厢的前后轮中间。但她从胳膊上取下红色的小旅行袋耽误了一点时间,来不及了。中点已经过去了。她不得不等下一节车厢。一种类似于游泳前准备入水的感觉攫住了她,她画了一个十字。这个画十字的熟悉动作唤起了她童年和少女时代的一系列回忆,突然,遮蔽一切的黑暗划破了,刹那间生命带着往昔所有的灿烂与欢娱呈现在她面前。但她并没有将目光从驶近的第二节车厢的车轮上移开,车轮的中点正对她的一瞬间,她丢下红色旅行袋,脑袋缩进肩膀里,双手朝下倒在车厢下面。她微微动了动身子,似乎想重新站起来,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一刹那,她被自己的行为吓坏了。“我在哪儿?在做什么?为什么啊?”她想站起来,往回闪,可一个冷酷无情的庞然大物撞上她的脑袋,直把她往前拖。“上帝饶恕我的一切吧!”她说,觉得无力挣扎……一个矮小的乡下人低声嘟哝什么,在铁轨上忙活着。那支蜡烛,那支她藉以阅读充满焦灼、欺骗、悲哀和罪恶之书的蜡烛,闪耀出更为明亮的光辉,把她身边曾经黑暗的一切照了个透亮;蜡烛发出轻微的哔剥声,摇曳起来,终于永远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