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迪亚·伊万诺夫娜伯爵夫人又一次握住了朋友的双手。
“现在我要开始行动了,”她微笑着擦干脸上的泪痕,说,“我要去看看谢里沙。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来打搅您。”她站起来,走了出去。
公爵夫人来到谢里沙房间里,用泪水打湿了惊恐万状的孩子的面颊,对他说,他父亲是一位圣人,而他母亲已经死了。
公爵夫人履行了她的诺言。她果真替卡列宁掌管和安排起家事来,不过她说自己不擅长处理事务,这话可一点也不夸张。她的指令不经修改就根本行不通,而这种变通的工作就由卡列宁的贴身男仆科尔尼来做了,他现在无形中管理着全部家务。他会在帮主人穿衣服的时候,平静而巧妙地向他报告所有需要禀报的事情。不过丽迪亚·伊万诺夫娜的帮助还是极其管用,因为她给了卡列宁精神上的支持,使他意识到她对他的关爱和尊敬。尤其使她感到欣慰的是,她几乎使他皈依了基督教,也就是说,把他从一个懒散冷漠的信徒变成了一个对近期在彼得堡盛行的新的基督教义热情坚定的支持者。对卡列宁来说,接受这种新教义十分简单。他就像丽迪亚·伊万诺夫娜和其他持有同样见解的人一样,内心缺乏深刻的想象力由这种想象力激发出来的思想会变得十分生动,生动得必须同其他思想以及现实协调起来。死亡对不信教的人来说是存在的,对他却是不存在的;由于他拥有彻底的信仰(他自己就是判决信仰的法官),因此他的灵魂中再也没有任何罪恶,他在这里、在人世间也就完全得到了拯救他看不出这些观念有任何行不通或不恰当的地方。
诚然,卡列宁模模糊糊意识到他对信仰的这种看法是轻率的、错误的。他知道,当他不去想他的宽恕乃神力所为,听凭自己意志驱使,会比现在时刻想到基督活在他心中,想到签署文件是在履行神旨要快乐得多。但卡列宁只能这么去想。他身处这样屈辱的境地,必须拥有一个幻想的崇高立足点,从这个高度,他这个被众人鄙视的人才可以鄙视别人。就这样,他牢牢抓住这根虚假的救命草,把它当成真正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