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67 堂吉诃德决定做个牧羊人,在野外度过他应允的一年期限,以及其他有趣的好事

堂吉诃德[电子书]

“我的上帝!”堂吉诃德说,“咱们过的会是一种什么日子啊,桑丘老兄!耳朵里听的一会儿是短笛,一会儿是萨莫拉风笛,一会儿是手鼓,一会儿是沙槌,一会儿是阿勒波格斯铁镲。总之,牧人十番都齐全了。”

“什么是阿勒波格斯铁镲?”桑丘问,“我生来还没听说也没见过这玩意儿。”

“阿勒波格斯铁镲嘛,”堂吉诃德告诉他,“像两片铁皮做的烛台,中间是空的,拿起两个一敲,发出的声音虽说不怎么优雅悦耳,可也不算难听,正好和风笛手鼓一类乡下乐器搭配。阿勒波格斯铁镲这个名字是摩尔话。你应该知道,咱们卡斯蒂利亚语里,凡是‘阿勒’开头的字都是摩尔话,比方:阿勒莫阿萨(马梳),阿勒莫尔萨尔(吃午饭),阿勒丰布热(地毯),阿勒瓜西勒(警官),阿勒乌色玛(薰衣草),阿勒玛森(仓库),阿勒康西亚(扑满),还有一些,就不全说了。咱们的话里,末尾是韵母‘衣’的,也是摩尔字,不过只有三个:波尔色吉(短靴),萨吉萨密(阁楼)和玛热维狄(一种古币)。阿勒埃力(紫罗兰)和阿勒法济(法律博士)这两个字既以‘阿勒’开头,又以韵母‘衣’结尾,所以一看就知道是阿拉伯话。我突然想起提到阿勒波格斯铁镲,就顺便给你说这些。你知道,我多少会写几句诗,参孙·卡拉斯科学士更是了不起的大诗人,有了这本事才能当个像样的牧人。至于神甫,我不知道怎么说,不过我敢担保他多少也沾点儿诗人的边儿。我看尼古拉斯师傅也准有两下子,因为差不多所有的理发匠都会弹吉他、唱小曲。我要叹息自己的孤独;你呢,就夸奖自己没有二心;牧人卡拉斯孔抱怨遭到冷遇;神甫昂布若选什么题目随他的便。有这样的日子过,还指望别的什么!”

桑丘接茬说:

“老爷呀,我这人太倒霉,只怕赶不上干这一行的那天了。要是我真的当上牧人,能做的事可就多了!光溜溜的木头勺呀、炒面包屑呀、香喷喷的奶油呀、漂亮的花冠呀,还有放羊人的各种小玩意儿。即便我不能靠脑袋灵出名,也能靠手艺巧争光。我女儿桑奇卡天天给咱们往羊圈送饭。啊,不行!这丫头很好看,有些放羊的心眼儿坏,一点不老实;我可不愿意她‘出门本想剪羊毛,浑身剃光往回跑’。男女私情、歪门邪道到处都有,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牧人的草房还是国王的宝殿。祸根除净,人心自正;眼不见,心不烦;求人高抬贵手,不如迈脚快走。”

“桑丘,你又来了!”堂吉诃德提醒他,“你这些谚语里只要有一个就足够把话说明白了。我劝过你多少次,别老是这么满嘴顺口溜,说的时候过过脑子。算了,看来我这纯粹是冲着野地宣道;妈妈再打我,照样抽陀螺。”

“我觉得,”桑丘说,“您就像常说的那样,炒勺告诉蒸锅:滚开,你这黢黑的屁股!一边嫌我谚语用得太多,一边自己成串地说。”

“听着,桑丘,”堂吉诃德回答,“我的谚语用得都是地方,就像指头上戴戒指一样,正好。可是你呢,顺手拽过一个,到处乱塞,不管是不是应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上回我告诉你,谚语都是咱们的前辈圣人经过深思熟虑、从生活经验里提炼出来的简短格言。用得不是地方,纯粹是胡说八道,哪里还是什么格言。不过,咱们别说这个了,这会儿天黑了,咱们还是避开大路,到旁边找个地方过夜。上帝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

两人往路边走去,夜深了才胡乱吃了一顿晚饭。桑丘自然心里十分别扭,老在琢磨游侠骑士钻密林爬高山,日子过得实在太苦。当然,碰上大宅城堡什么的,也有酒足饭饱的时候,比方在堂迭哥·米朗达的庄子里,阔佬卡马却的婚礼上,还有堂安东尼奥·莫热诺家中。不过,仔细想想,反正不能总是白天,也不能总是黑夜,便一觉睡了过去。他主人却整宿没能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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