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开始用新的思想来锻炼自己。我天天阅读上帝的语言,把它结合到我目前的处境中,自我安慰。有一天早晨,我心里很愁闷,翻开《圣经》,看到了这段话:“我将永远不离开你,不抛弃你。”我马上觉得这段话是对我说的,否则的话,为什么恰好在我悲伤自己的处境、觉得自己已经被人神共弃的时候让我看到呢?“好吧,”我说道,“只要上帝不抛弃我,哪怕整个世界都抛弃我,那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从另一个方面说,如果我获得了整个世界而失去了上帝的宠幸和保佑,还有什么损失比这个更大?”
从这时起,我便得出结论:我处在这种被抛弃的孤苦伶仃的环境里,可能比我处在世界上任何别的环境里还要幸福。这样一想,我就不由地感激上帝,感谢他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可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一动,再也不敢把感谢的话说出来。我大声对自己说:“你怎么可以做个伪君子呢?你怎么可以假装对自己的处境表示感谢呢?你不是一方面尽量对这种处境表示满足,另一方面却恨不得恳求上帝把你从这里拯救出去吗?”于是我不再开口了。事实上,我虽然不能说感谢上帝把我送到这里来,却衷心感激他用种种命运的折磨使我睁开眼睛,看清了我过去的生活,为我的罪恶悲痛、忏悔。每读一次《圣经》,我心里总是感谢上帝,感谢他指点我在英国的朋友在我没嘱托的情况下就把《圣经》放在我的货物中,并且在后来又帮助我从破船中把它取出来。
带着这种心情,我开始了第三年的生活。尽管我没有把这一年的工作像第一年那样一件一件列出来汇报给读者,但总的来说,我这一年并没有偷懒。我根据每天要做的日常工作把我的时间规则地加以分配。例如,第一,一天三次定时恭拜上帝;第二,带着枪外出觅食。如果不下雨的话,这件事每天早晨一般要花三小时;第三,把打死或捕获的猎物加以整理、晾晒、收藏或是烧烤,作为我的补给。这些事差不多要占去我每天大部分的时间。此外还有一件事应当考虑在内,就是每到正午,太阳当头,天气炎热,我无法出门。因此我每天真正能够用来工作的时间,只有晚上四小时,不过有时我会把打猎的时间和工作的时间调换一下,早晨工作,下午带着枪出去。
除了工作时间短暂外,我的工作也异常艰苦。我干每一样工作,都缺乏工具,没有助手,又缺乏经验,因而浪费了许多时间。比如,我花了整整四十二天,才做出一块木板装在洞中需要的长架上。而实际上,如果叫两个锯工用他们的工具在锯坑里做,只要半天就可以把一棵树锯成六块木板。
我是这样做的。我必须砍倒一棵很大的树,因为我需要的木板很宽。我要花三天把这棵树砍倒,再花两天把树枝削光,把它做成一根大原木。然后还得花无数劈砍的工夫,才能把它的两面一点点地削平,一直削到它轻得可以移动。然后把它平放在地上,把一面从头至尾削得又光又平,像块板子一样。然后翻个面削,一直削到三英寸多厚,两面光滑为止。任何人都可以判断出,我用双手做这种工作要付出多少劳动。但劳动和耐心终于使我完成了这件工作以及许多其它工作。我把这件事特别提出来,就是要说明我为什么在这样一件小事上花了这么多时间。也是要说明,一件工作,如果有助手和工具,本来是轻而易举的,若是单靠一个人空手去做,便要花很大的劳动和很多的时间。
尽管如此,凭着耐心和辛劳,我完成了环境所需要的每件工作。至于其它的工作,我下面还要叙述。
十一月和十二月,我期待着大麦和稻子的收成。我施肥和耕种的面积不很大,前面说过,我所有的种子每样不过只有半斗,我曾经由于在旱季播种,把一次收获完全糟蹋了。但这一次的收成看来是大有希望的。不料我又发现了新的敌人,简直难以对付,使我的收成又有全部损失的危险。首先是那些山羊和野兔之类的动物,它们尝到禾苗的甜味,禾苗一长出来,就日夜守伏在那里,不断地吃,以致禾苗没法抽苗生长。
除了筑篱笆把它围住,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我吃了不少苦头,才把篱笆筑成。尤其艰难的是,我必须尽快完成。好在我耕种的面积不大,刚刚够种庄稼,所以不到三星期我就把它完全圈了起来。白天,我打死了几只野兽,到了夜间,我又用狗去看守,把狗拴在大门外的一根木桩上,让它站在那里,叫到天亮。过了不久,这些敌人便放弃了这个地方,我的庄稼长得又结实又好,很快成熟起来。
然而,正如野兽们在庄稼出苗时来骚扰我一样,到了抽穗的时候,鸟类又来害我了。一天,我到田里去看庄稼长得怎么样了,只见我那点可怜的庄稼被许多各种各样的飞禽团团围住,它们在那里,仿佛等着我走开似的。我立刻用枪向它们射击(因为我经常带着枪),枪声一响,马上又有一大群我起初没有看见的飞禽从庄稼中腾空而起。
这使我非常痛心,因为可以想见,几天之内它们就会把我的全部希望吃个精光,我只有挨饿,一点收成都落不着,真不知将来怎么办才好。我不能失去我的收成。必要的话,宁愿整天整夜守在地里。我首先走到庄稼中,看看损失的情形。我发现庄稼已被糟蹋了不少,但因为还在发青,所以损失还不大,如果能把剩余的部分保住,看来收成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