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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想到这里她愤怒地吸了口气。“差别就在这儿!她们虽穷,可仍然觉得自己是贵妇人,而我却不觉得。这些傻女人似乎并不明白没有钱就当不了贵妇人!”

甚至在这瞬间的启示中,她也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她们看起来虽傻,但所抱的态度却是正确的。母亲要是活着也会这样想的。这使她有点不安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跟这些人想的一样,可是她办不到。她知道自己应该像她们那样虔诚地相信:一个生来就是贵妇人的女人,即使落到一贫如洗的田地,也还是贵妇人。可现在她无法让自己相信这一点。

她这辈子常听人们嘲笑那些北方佬,因为他们自命为上等人的依据是财富而不是所受的教育。不过,尽管这是一种谬论,这时她却认为即使北方佬在其它问题上全错了,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对的,要成为贵妇人必须得有钱。她知道要是母亲听到自己的女儿说这种话,准会气昏过去的。无论穷到什么地步,母亲都不会感到丢人的。而斯佳丽却是这样感觉的,真丢人!她穷,穷到不顾颜面,穷到囊空如洗,穷到干黑人干的活,这还不够丢脸!

她悻悻地耸了耸肩。也许这些人是对的,是她错了。但尽管如此,这些傲慢的傻瓜并没像她那样往前看,想方设法去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尊严和名声。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拼命挣钱是有失体面的。这是个残酷而艰难的时代,要想在这样的时代生存下去就非得进行艰苦而激烈的斗争不可。斯佳丽知道家庭的传统力量会阻止他们许多人去进行这种斗争——因为人们公认这种斗争的目的是赚钱。他们都认为纯粹为了攒钱,甚至谈论钱都是俗不可耐的。当然,也有例外。例如,梅里韦瑟太太烘面包卖,勒内推小车卖糕饼,休·艾尔辛劈柴卖柴,汤米当包工头,还有,弗兰克雄心勃勃地开铺子。可是他们干的都是什么阶层的行当呀?那些庄园主种几亩薄地,过着清苦的日子。那些律师、大夫又回去干他们的老本行,但说不定白等一天也不见有当事人和病人来。还有其余那些靠年收入过清闲日子的人怎么样呢?他们会有什么结局呢?

然而,她自己不想一辈子受穷。她不想干坐着耐心地等待奇迹的发生。她要闯进生活中去,努力争取她所能取得的一切。父亲当年起家的时候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移民孩子,后来不是也获得了塔拉庄园辽阔的土地吗?他能办到的,他女儿就能办到。她不像这些人那样,把赌注全押在一个不复存在的事业上,竟还觉得心满意足,还说什么为事业的失败感到自豪,因为这个事业值得让人作出任何牺牲。他们是从过去汲取勇气,而她却从未来汲取勇气。眼下,弗兰克·肯尼迪就是她的未来。别的不说,他至少开着一家店铺,有现钱。只要能嫁给他,控制他的那些钱,那塔拉庄园明年的开销就不用发愁了。接下来就是让弗兰克把那家锯木厂买下来。她自己也能看出这座城市正在加紧重建,由于没有竞争对手,不管是谁,只要能搞到木材买卖,准能发大财。

她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了瑞特战争初期对她说过的有关他闯封锁线挣钱的话。当年她并没想去弄清楚,可现在这话的意思清楚极了,她不懂当年是因为太年轻,还是因为脑袋笨,竟然没听懂那些话。

“无论是在文明建设时期还是在文明破坏时期,都同样有利可图。”

“现在就是他当年预见的破坏时期吧,”她想道,“他说对了。只要不怕干苦活,或者不怕去掠夺,现在仍然可以赚大钱。”

她看见弗兰克拿着一杯黑樱桃酒,托着一只盛着一小片蛋糕的盘子,穿过客厅向她走来,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她没有想到问问自己,为了塔拉庄园嫁给弗兰克值不值。她知道这是值得的,所以也就没有再去想。

她呷着酒,微笑着抬头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双颊红扑扑的,比这儿跳舞的任何人都更迷人。她挪过一点裙子让他坐下,又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绢,好让香水味扇到他鼻子里去。客厅里除她之外没谁搽了香水,弗兰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让她很得意。他突然鼓起勇气悄悄对她说,她像玫瑰花般芬芳艳丽。

要是他不那么腼腆,该多好啊!他那模样让她想起田野里胆小如鼠的棕色老兔子。要是他有塔尔顿兄弟般的豪爽和热情,或者哪怕有瑞特·巴特勒的粗鲁和厚颜无耻,那该多好啊!不过,如果他具备这些特性,也许早就察觉到了她那双不断眨巴着的媚眼后隐藏着的走投无路的神情。事实上,他对女人不甚了解,所以一点也没疑心她会有什么目的。这算她走运,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更高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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