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坠。”
“我对耳坠不感兴趣。”
“我愿意用塔拉庄园给你做抵押。”
“我现在要农场有什么用?”
“嗯,一定有用——一定有——这是个很好的庄园啊!你的钱决不会白丢掉的。等明年收起棉花来我就还你。”
“我倒觉得靠不住。”他朝椅背上一靠,将两手插进裤袋,“棉花的价钱在跌,现在的日子难过,钱紧得很呀。”
“哦,瑞特,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你知道自己有几百万呢!”
他用眼睛窥视着她,眼神里充满着极大的恶意。
“这么说来,你一切都挺好,并不怎么缺钱用。哦,我听了很高兴。我巴不得老朋友们都好。”
“哦,瑞特,看在上帝的分上……”她发急了,勇气和镇定都瓦解了。
“小声点儿!我想你不见得是想让北方佬听见吧。别人有没有告诉过你,说你的眼睛像猫——黑暗中的猫?”
“瑞特,别这样!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确实急需这笔钱。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一切实在都糟得很!父亲他——他——精神失常了,自母亲去世后,他一直都那么呆呆的,一点都帮不了我。他简直就像个孩子。而且现在家里是一个干农活的人都没有,棉花没人种,吃饭的人倒有十三个。还有那税款——要的很高。瑞特,我全告诉你了。这一年多来,我们都差点饿死了。哦,这你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我们从来都没吃饱过,早上醒来是挨饿,晚上睡着也是挨饿,这日子可真受不了了!再加上身上没有暖和的衣服,孩子们老是挨冻、害病,还——”
“你这身漂亮衣服是从哪儿弄来的?”
“是用母亲的窗帘改做的。”她回答道。这话说出来很丢人,但她心里实在是着急,一时竟编不出谎来。“如果单单是挨饿受冻,我是能挺住的,可现在——现在提包客提高了我们的税款,而且这笔钱得马上付。我只有一块五元的金币,此外是什么都没有。我一定得筹到这笔税款!你明白吗?如果我付不出这笔钱,我就会——我们就会失去塔拉庄园。我们无论如何不能丢掉塔拉!我们决不能放弃它!”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一切,偏要先来折磨我这颗易动感情的心呢?凡是涉及美貌女人的事情,我这颗心一向是很脆弱的。不,斯佳丽,你别哭。除了这套把戏,你什么手段都使用过了,这我可受不了。现在我既然已发现你要的是我的钱,而不是我这个颇有魅力的人,我的感情已经由于失望而受到了伤害。”
她知道每当他这样嘲讽自己也嘲讽别人时,往往吐露的是肺腑之言,所以她急忙抬起头来看着他。难道他的感情真的受到了伤害?难道他当真有意于她?刚才在看到她的手掌之前,他难道是真的打算要向她求婚?或者是仅仅像以前那两次一样,再次提出那种令人作呕的建议?假如他真的对她有意思,那她说不定还能收服他。然而,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正在折磨她,一点不像是个情人,接着他轻轻地笑了。
“我不喜欢你的抵押品,我不会经营农场。你还有别的可做抵押的东西吗?”
哦,终于又谈到这个话题上来了。机不可失!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与他的眼睛正面相对。这时,她振作起精神,去办这件她最担忧的事,并且也顾不上做出媚态来卖弄风情了。
“我——还有我自己。”
“是吗?”
她下颚的纹路紧绷成了四方形,眼睛转成了翡翠的颜色。
“记得围城时有天夜里在佩蒂姑妈家门廊上的情景吗?当时你说——你说你需要我。”
他毫不在意地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她紧绷的脸,黝黑的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他眼睛深处有某种东西在闪烁,可他不吭声。
“你说——你说过你从来不曾像要我这样迫切地要一个女人。你如果仍然要我,你可以得到我。瑞特,我会对你百依百顺的,可请你看在上帝的分上,开一张支票给我吧!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可以赌咒,决不食言。哪怕你要我写张字据也行。”
他古怪地看着她,脸上仍是那种深不可测的表情。她急匆匆地说话时,无法看出他是高兴,还是反感。要是他能说句话就好了,说什么都行!她觉得自己的脸渐渐变得火辣辣的。
“我得立刻得到这笔钱,瑞特。他们要把我们赶出门,爸当年那个该死的总管要来占据这个地方,而且——”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仍然要你?你怎么知道你自己值三百块钱?女人大多没有这么高的价。”
她的脸一直红到了发根,这一下子她可真是被羞辱到了极点。
“你为什么非这么干不可呢?你尽可以放弃那个农场,住到佩蒂帕特小姐家去。她那房子有一半是你的嘛。”
“哎呀,我的天哪!”她喊道,“你傻啊?我不能放弃塔拉庄园。那是我的家,我决不会放弃它!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决不放弃!”
“爱尔兰人真要命,”他一边说着,一边放平了椅子,又把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他们总把许多微不足道的东西看得很重,比如土地。天底下的土地到处都一样。好吧,斯佳丽,让我来把事情说个明白,你这次来,是来跟我做买卖的,我给你三百块钱,你就愿意做我的情妇。”
“是。”
既然这句令人厌恶的话说出来了,她反而轻松了,希望又在她心里滋长起来。他刚才说“我给你三百块钱”。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射出一种恶魔般的光芒,好像有什么让他觉得乐不可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