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站在阳光下的棉花地里,她的腰背因长久弯曲而酸痛,一双手由于不断接触干燥的棉桃而变粗糙了。她在想,要是有一个集苏埃伦的精力和卡丽恩的温顺于一身的妹妹该多好啊。因为卡丽恩摘棉花细心又认真。但是,劳动一个小时下来就看得很清楚了,还没有恢复到能胜任这个工作的是她,而不是苏埃伦。于是斯佳丽只好把卡丽恩也打发回家了。
现在只有迪尔西、普莉西和她一起留在长长的一行行棉花地里。普莉西摘棉花的样子懒洋洋的,时快时慢,还不停地抱怨脚麻、腰酸、肚子疼、全身没劲,直到她母亲拔起一根棉秆抽得她没命地叫唤。这以后她干得稍微好了一些,并留神与她母亲保持比较安全的距离。
迪尔西干活不知疲倦,不声不响,就像一台机器,斯佳丽自己干得腰也直不起来,肩膀因为背棉花袋而被勒破了皮,她暗自思忖:迪尔西真顶用。
“迪尔西,”她说,“等我们又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你真是好样的。”
别的黑人得到主人的称赞时,会咧着嘴笑或不好意思地忸怩作态,这个古铜色皮肤的大个子女人却不这样。她向斯佳丽转过雕塑似的脸,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小姐。不过杰拉尔德先生和埃伦小姐待我太好了。杰拉尔德先生为了不让我难过,把我的普莉西也买回来了,我是不会忘记这事的。我是半个印第安人,而印第安人是从不会忘记对他们好的人的。可惜我的普莉西太不懂事。她完完全全像个黑人,就跟她爸一样。她爸就是大大咧咧的,一点没头脑。”
尽管斯佳丽由于指望别人出力摘棉花遇到了不少问题,尽管她自己也干得疲劳不堪,但是随着棉花一点点地从田间搬到小屋,她的精神也渐渐振作起来。棉花有某种让人放心的稳定因素。塔拉庄园是靠棉花发的财,甚至整个南方都是这样,而斯佳丽身上的南方人气质足以让她相信:塔拉庄园乃至整个南方仍会从这片红土田野里站立起来,重振雄风。
诚然,她收获的那点儿棉花不多,但也不是于事无补。卖了可以换些邦联钞票,这样她就可以把北方佬皮夹里的绿票子和金币节省下来,留到非花不可的时候再花。明年春天她要争取向邦联政府要回被征用的大个子山姆以及另几个干地里活的黑奴。如果政府不放他们回来,她就用北方佬的钱去向邻居租用田间劳力。明年春天她要播种,播种……她挺直疲乏的腰板,环顾了一下入秋后变成棕色的田野,仿佛看到了明年田野里一亩连一亩的作物绿油油地茁壮挺拔,长势喜人。
明天春天!说不定到明年春天战争已经结束了,好日子又回来了。不管邦联赢还是输,日子总会好过些。无论如何总比老是提心吊胆怕遭到两边军队的袭击要安生。等战争结束后,庄园的收成能让一家人温饱不愁。哦,但愿这仗快点打完吧!那时候老百姓就可以播下种籽而不至于对收获毫无把握!
现在总算有了希望。战争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她手头有了点棉花,贮存了一些食物,弄到了一匹马,积聚了数额不大但十分珍贵的一笔钱。是的,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