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斯佳丽对军事战略问题一窍不通,“可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事得由他负责任。他怎么不采取些有效措施呢,我看应该把他撤职。谁让他老是后退,不坚决抵抗的?”
“你也和别人一样,净要他办办不到的事,发现他无法办到,便嚷嚷着要‘砍他的脑袋’。他在多尔顿的时候是救世主耶稣,现在到了肯纳索山便变成出卖主子的犹大了,前后总共不过六个星期。可他现在要是能够把北方佬打得倒退二十英里的话,包管他又会变成耶稣的。我的孩子,谢尔曼手下的人马可是要比约翰斯顿多一倍呢,拿两个人来拼一个我们的忠勇之士,他也是赔得起的。可约翰斯顿却损失不起,他是拼一个少一个。他那边急需增援,可能给他派去什么呢?只有‘布朗州长的心肝宝贝’。这帮人,能顶什么用?”
“民团真的要出动了?自卫队也会出动吗?我倒还没听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到处有这样的传闻。传闻是从今天早晨从米勒奇维尔来的火车上传出来的。据说民团和自卫队都要派去增援约翰斯顿将军了。好啊,布朗州长的那些宝贝大概免不了要去闻闻火药味了,我看他们多数人是根本连做梦也没想到。他们怎么想得到自己还会去打仗呢。州长不是已经向他们打了包票吗,保证他们决不会上前线的。好,这下可跟他们开了个大玩笑。他们自以为保险得很,因为州长把戴维斯总统的命令都顶住了,总统要他们到弗吉尼亚去他就是不放。说是要留着他们保卫本州。谁想得到这仗还真打到了他们自己的后院,他们还真得去保卫本州呢?”
“哎呀,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你不想想自卫队里那些老家伙和小孩子!唉,这么一来米德家的小菲尔也得去了,连梅里韦瑟爷爷和汉密顿家的亨利伯伯也难逃脱。”
“我又不是在说这些小孩子和那些参加过墨西哥战争的老兵。我说的是威利·吉南那样的勇敢的年轻人,他平时总喜欢穿上笔挺的军装,舞刀弄枪的——”
“还有你自己哩!”
“哎呀亲爱的,我才不怕呢。我一不穿军装,二不舞刀弄枪,邦联的命运是吉是凶我根本无所谓。并且真的说起来,我就是进了自卫队或者什么部队,也不至于会束手待毙。我在西点军校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那足够我受用一辈子的了。……好吧,但愿老乔能逢凶化吉。李将军是派不出救兵来了,因为他在弗吉尼亚对付北军还自顾不暇呢。所以现在约翰斯顿已经无兵可搬了,也只有佐治亚的这支州属部队能去增援他了。你们实在不应该这么责怪他,其实他倒真的是一位伟大的战略家。他哪一次不是设法赶在了北军前头、抢占了要地?可是为了保护铁路,他又总是不得不往后退。记住我的话:等他被一步步从山区逼退到这一带比较平坦的地方,他也就只有被彻底歼灭的份儿了。”
“退到这一带来?”斯佳丽叫了起来,“你昏头了,北方佬怎么到得了这里!”
“肯纳索离这儿只不过才二十二英里,我敢和你打赌——”
“瑞特,快看那边!来了好大一群人!可又不是兵。怎么回事……哎呀,都是些黑小子!”
只见迎面扬起一团滚滚的红色尘土,尘雾中传来一片纷杂的脚步声,还有一百多条音色深沉的黑人嗓子,在那里乱哄哄地唱着一支圣歌。瑞特把车靠在路边,斯佳丽看得好生奇怪:这群汗水淋漓的黑人,肩上都扛着铁镐铁锹,旁边还有一个军官带着一个班的士兵押着,士兵都佩戴着工兵的肩章。
“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是大惑不解。
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前排一个正唱歌的黑大汉身上。此人身材有两米多高,俨然巨人一般,皮色乌黑,走起路来轻快有力,好似一头劲头十足的野兽,露着两排白晃晃的牙齿在那里领头唱着《去吧,摩西》。除了她家庄园里的工头大个子山姆,这世上哪儿还会有身材如此魁伟、嗓音如此响亮的黑人!可大个子山姆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何况现在庄园里没了监工,他已经成为父亲的一条臂膀了。
斯佳丽刚探起身,想要看个仔细,那个彪形大汉已经看见了她,黑黑的脸上顿时绽开了认出熟人的快活笑容。他停住脚步,放下肩上的铁锹,向她这边跑来,一边还冲着自己身边的几个黑人喊:“哎呀我的上帝!是斯佳丽小姐!喂,以利亚!使徒!先知!斯佳丽小姐在这儿!”
队伍一下子乱了。大队人马停了下来,大家脸上都挂着莫名其妙的傻笑。大个子山姆在前,另外三个黑大汉在后,一起快步穿过大街跑到了马车前,押队的军官急了,咋咋呼呼地紧随其后。
“归队去!归队去!大家都给我归队去,不然我可要——哎呀是你呀,汉密顿太太。早上好,太太,还有这位先生,早上好!请问二位干吗要煽动他们违抗命令、聚众闹事?你们还不知道,这几个小子今天早上已经让我伤透了脑筋。”
“哦,兰德尔上尉,不要骂他们!这几个人都是我们家庄园的。这是大个子山姆,是我们家的工头,那三个叫以利亚、使徒、先知,也都是我们塔拉庄园的。他们见了我总得跟我说几句话吧。你们都好吗,孩子们?”
斯佳丽跟他们一一握手,白白的小手落在黑黑的大爪子里,踪影全无。那四个人欢呼雀跃,一方面是大家相见高兴,另一方面也是得意:让同伴看看他们家的小姐有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