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们不谈了,”斯佳丽听到他话里有话,还提到了查尔斯,心里很是不高兴。瑞特就要去威尔明顿准备再次出海了,所以也就咧了一下嘴,走了。
几个星期以后,在一个晴朗的夏日的早晨,他又来了。手里还托着一只装潢精美的帽盒。见屋里只有斯佳丽一个人,就把盒子打开来。拆开一层又一层衬纸,里面赫然是一顶式样崭新的帽子。斯佳丽一见,禁不住叫了一声:“哎呀,太漂亮了!”说着就忍不住扑了上去。好多日子都没有看到新装了,更不用说亲手摸一摸,今天看到这顶帽子,她觉得那个漂亮简直是这一辈子从没见过的。墨绿色的塔夫绸面料,浅翡翠色的波纹绸衬里。帽子上的缎带有她一手宽,也是淡淡的绿色。帽沿边上弯弯地插着一支美到极点的绿色鸵鸟毛。
“戴上吧。”瑞特笑眯眯地说。
她飞也似的跑到对面的镜子前,把帽子往头上一戴,往后掠了掠两鬓的头发,好让那一对耳环露出来,然后就在下巴下系好了带子。
“好看吗?”她一边嚷嚷着,一边踮起脚尖转过身子给他看。她把头向后一仰,羽毛都飞舞了起来。其实她心里早就知道自己戴这顶帽子好看,这一点在看见他赞许的目光之前就知道了。戴着这顶帽子她显得那么调皮可爱,翠绿的衬里映衬着她,眼睛有如两颗碧油油的绿宝石,闪闪发亮。
“瑞特,这是谁的帽子?能卖给我吗?我愿意拿出我所有的钱把这帽子买下来。”
“这帽子本来就是你的,”他说,“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这样的绿色?我没记错你眼睛的颜色吧?”
“这真的是特地为我定做的?”
“可不,盒子上有‘和平路’的法文字样,你总不至于没看见吧?”
对此她确实是视而不见,她只顾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微笑。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自己两年来头一次戴上了这么漂亮的帽子,真是美极了。戴上这样的帽子,谁还会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她的笑容转眼就消失了。
“你不喜欢?”
“哎呀,我真是太喜欢了,可——唉,这么可爱的绿却得蒙上黑纱,羽毛也得染黑,实在是可惜啊。”
他急忙来到她身旁,灵巧的手指一下子就解开了她下巴下的大蝴蝶结。不一会儿帽子就又在盒子里装好了。
“你这是干吗?不是说是给我的吗?”
“但可不是给你当孝帽戴的!我再另找一个绿眼睛的美人,总会有人欣赏我的口味的。”
“哎呀,别去别去!不给我,你不是存心要我的命吗!哦,求求你,瑞特,别小气了!就给我吧。”
“拿去改得不堪入目,又像你前几顶帽子那样?那可不行。”
她抓住帽盒不放。多讨人喜欢的帽子,自己刚才戴着显得那么年轻俏丽,他竟要拿去给别人?说什么也不行!可是她又想起了佩蒂和玫兰妮这道难关,又想起了母亲。一想到母亲会怎么说她,她就不寒而栗。然而毕竟还是虚荣心占了上风。
“我不改就是了。我向你保证。你就给了我吧。”
他略带讥讽地微微一笑,把帽盒给了她。看她重又戴上了帽子,整了整帽子。
“要多少钱?”突然她脸一沉问道,“我只有五十块钱,可下个月还得——”
看她一下子变得愁容满面,他笑嘻嘻地说:“按邦联的钞票计算的话,要值到两千块左右。”
“哎呀——那可不可以这么着:我现在先给你五十,等以后我有了——”
“我一个子儿也不要,”他说,“送给你了。”
斯佳丽不觉张大了嘴。接受男人的礼物,可得严格注意分寸,千万不可有一点马虎。
母亲时常对她说:“宝贝儿啊,高贵的小姐只能接受男士送的糖果啊,鲜花啊,或许还有诗集啊,纪念册啊,一小瓶花露水啊,诸如此类的东西。千万千万不能收贵重的礼物,哪怕是未婚夫送的都不行。千万不能收珠宝首饰、衣着用品,连手套、手帕都不能收。你要是收了这些东西,男人就会觉得你低贱,就要对你放肆了。”
“哎呀,这可怎么好,”斯佳丽看看镜中自己的身影,又看看瑞特高深莫测的神情,心里琢磨着。“我绝对不能对他说不要。这样的帽子,太招人爱了。我简直——简直宁愿让他来放肆一下,只要不放肆得太厉害就行了。”想到这里她自己也感到吃惊:自己竟会有这种念头!脸上顿时泛起了一阵红晕。
“我——五十块钱一定要给——”
“你给我我就扔到水沟里去。要不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拿去替你做几场弥撒。真的,你的灵魂是需要做几场弥撒赎赎罪了。”
她勉强笑了两声,可是看到翠绿帽檐下自己的那个笑影,她马上就下定了决心。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要用高级的礼物不断诱惑你,把你女孩子家头脑里的那套清规戒律消磨殆尽,最后叫你完全听从我的摆布,”随即他便学着妈妈的口吻说:“‘女儿啊,收受男人的礼物,只能限于糖果和鲜花啊。’”逗得斯佳丽忍不住扑哧笑了。
“瑞特·巴特勒呀,你这个坏蛋心肠虽黑,心眼儿倒挺机灵,你明明知道这么漂亮的帽子我是舍不得的。”
他的眼神里既有对她美貌的赞赏,又有对她的嘲弄。
“那也好办,你不妨对佩蒂小姐说,塔夫绸和波纹绸是你给的,帽子的样式也是你画给我的,为此你还被我敲了五十块钱的竹杠。”